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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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骑在他后面的兹皮希科却沉不住气,他心里说:“我倒宁愿他大发雷霆,而不要他这样难受。”因此他策马赶上了他,用自己的马镫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马镫,开始讲道:“听一听事情的经过吧。您知道达奴莎在克拉科夫救了我;但是您不知他们要把波格丹涅茨的雅金卡,兹戈萃里崔的齐赫的女儿许配给我。我的叔父玛茨科很赞成这件婚事,她的父亲齐赫也赞成;我们的一个亲戚,——是个修道院长,又是个有钱人,他也赞成。…何必多说呢?——雅金卡是个诚实的姑娘,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还有一笔可观的嫁妆。然而我不能娶她。我觉得对不起雅金卡,但是娶了她就更对不起达奴莎——于是就动⾝到玛佐夫舍来找达奴莎,因为我坦白告诉您,没有达奴莎,我再也活不下去了。您想一想您自己在恋的时候怎么样——想一想!那您就不会觉得奇怪了。”兹皮希科说到这里,突然住口了,想等尤仑德说一句话,可是尤仑德依然默默无语,他就继续说道:“在森林行宮中打猎的时候,一头野牛猛冲过来,上帝赐给我这个机会救出了公爵夫人和达奴莎。公爵夫人当时就说:‘现在尤仑德不会再反对了,因为他怎么能不报答这样的一件功劳呢?’不过即使在那个时候,我也不愿意没得到她父亲的同意就娶她。而且我那时⾝体很弱,…因为那只可怕一野兽使我受了很重的伤,几乎使我送了命。后来,您知道的,那些人来接达奴莎了,说是接她到斯比荷夫去,我当时还不能下
。我认为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了。我认为您会把她带到斯比荷夫去嫁给别人,您在克拉科夫拒绝了我…那时候,我就已经认为我还是死去的好。啊!伟大的天主,那夜一我多么难挨啊。只有忧虑,只有悲伤!我认为,如果她离开了找,太
冉也不会升起来了。请您体说体谅人间的
情和人间的忧愁吧!”兹皮希科一时之间几乎泣不成声,但是他勇敢的心灵终于让他控制住了自己,接着说道:“那天晚上,那批人来接她,马上就要带她走,但是公爵夫人命令他们等到天明冉走,就在那时候,耶稣启示了我去恳求公爵夫人,请她作主把达奴莎许配给我。我当时认为,即使我死了,至少也得到了一份安
。请您想一想,这姑娘马上就得走,而我却病得快要死了,哪里还来得及请求您的许可呢。当时公爵已经离开森林行宮,只得由公爵大人权宜行事,因为她没有人可以商议。但她和维雄涅克神甫都怜悯了我,由维雄涅克神甫主持了婚礼。…这是天主的权能,天主的公道!
但是尤仑德郁地揷嘴道:“也是天主的惩罚!”
“为什么会是惩罚?”兹皮希科问道。
“只要想一想,他们是在婚礼之前来接她的,无论这婚礼举行不举行,他们好歹要把她带走的。”但是尤仑德又不作声了,郁地骑着马向前走,脸上像石头似的毫无表情,这使得兹皮希科终于害怕起来了。虽然兹皮希科说出了一件在心里蔵了好久的事,开头大有如释重负之
,可现在却越来越觉得害怕,唯恐这老骑士和他一怒而绝,从此跟他成为陌路人,成为冤家对头。他绝望极了。自从离开波格丹涅茨以来,他的心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恶劣过。他觉得现在没有希望同尤仑德和解了,更糟的是,也没有希望搭救达奴莎了,一切都是白费,将来还要遭到更大的不幸和悲哀。但是这种绝望情绪并没有保持多久,它很快就变成一种愤怒,一种想要争吵和战斗的
念,这也是符合他的个
的。
“既然他不愿意言归于好,”他这样估计着尤仑德“那就翻脸吧,有什么了不得!”他几乎准备当面臭骂尤仑德一顿。他也巴不得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同随便什么人打一仗,也好出出气,发怈发怈內心的愁闷、悲哀和愤怒,让心里舒畅一下。
这时候他们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那爿叫做“萤火虫”的客店,尤仑德每逢从公爵进行回来路过这里,总让他的人马在这里歇息一下。他现在也不自觉地这样做了。过了一会儿,只剩下他和兹皮希科两人在一间单独的房间里。尤仑德突然在这年轻的骑士面前站定,一双眼睛盯着他问道:“你是为了她到这里来的么?”对方几乎是生硬地回嘴道:“您以为我会否认么?”他直瞪瞪地望着尤仑德的眼睛,准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是这位老战士的脸上一点上没有怒意,几乎只有无限的忧愁。
“你救过我的孩子么?”过了一会,他问道“还把我从雪堆下面掘了出来么?”兹皮希科惊奇而恐惧地望着他,怕他又是神志不清起来了,因为这些问题尤仑德早就问过了。
“请坐下来,”他说“我觉得您⾝体还很弱。”但是尤合德却举起双手,按在兹皮希科的肩上,突然用尽全力把他拉向自己的口;兹皮希科从刹那间的惊奇之中猛省过来,紧紧抱住他的
,两人拥抱了好久,因为共同的忧虑和共同的灾难使他们团结在一起了。
他们松开手之后,兹皮希科又拥抱着老骑士的双膝,热泪盈眶地响起他的双手来。
“您不会再反对了吧?”他问。
尤仑德答道:“我以前是反对过的,因为我心里早就把她献给天主了。”
“您把她献给天主,天主却给了我。这也是主的意志!”
“主的意志!”尤仑德重说了一遍。
“但是现在我们也需要主的慈悲。”
“天主如果不帮助一个寻找女儿的父亲,不帮助一个寻找子的丈夫,还帮助谁呢?他一定不会帮助強盗的。”
“但他们终究把她劫走了啊,”尤仑德回答。
“那您就把德·贝戈夫还给他们吧。”
“不论他们要什么,我可以全部照给。”但是一想到十字军骑士,旧恨又涌上心头,像火焰似地燃烧着他的周⾝;过了一会儿,他咬紧牙又加上一句:“我还要给他们加上一点他们所不要的东西。”
“我也发过誓要消灭他们,”兹皮希科回答“现在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斯比荷夫。”于是他去催促快给马匹上鞍。马匹吃过燕麦,下人们在屋子里暖和了一下之后,他们就动⾝了;虽然天⾊已经快要断黑,他们还是继续赶路。由于路途遥远,夜里又下了重霜,尤仑德和兹皮希科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便坐上了雪橇。兹皮希科向老骑士谈起了他的玛茨科叔叔,说是如何想念他,只可惜他不在场,否则他的勇气和机谋都用得着,特别是对付这样的敌人,机谋比勇气更加需要。然后他转向尤仑德问道:“您也有机谋么?
…
我在这方面不行。”
“我也不行,”尤仑德接上去说。
“我从来不用诡计同他们斗,我就用这只手和剩下的这点力气同他们拼。”
“我懂得,”年轻的骑士说。
“我懂得,因为我达奴莎,因为他们劫走了她。只是,万一…”他话没有说完,因为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他
腔里的心已不是一颗人心,而是一颗狼心。他们骑着马在一条白雪的、月光似水的大道上默默地走了一阵;后来,尤仑德自言自语地说起来了:“要是他们有任何理由来向我报复——我没有话说!但是仁慈的天主啊!他们可没有任何理由呀。…我在战场上同他们作战,是在我们公爵派遣我出使到威托特那里去的时候,但在这里,我却像邻居对待邻居那样对待他们。…巴多希·拿仑支把攻击他的四十个骑士俘获了,加上锁链,囚噤在考士明的地牢中。十字军骑士不得不付出半车金钱来赎取他们。而我呢,每逢有什么曰耳曼客人在归途中从我那里路过,我总是以骑士的礼节款待他,馈赠他。而十字军骑士却常常越过沼泽来攻击我。那时候我并不难为他们;他们对付我的那一手,即使今天我对付我的最大的仇敌,也不会采取的…”可怕的回忆愈来愈烈猛地撕扯着他的心,他的声音猝然中断了,过了一会儿,才好像呻昑似地继续说道:“我只有一个最心
的人,我把她当做我自己的心肝宝贝,可他们却把她像一条狗似的缚在绳子上劫走了,她就死在那里。…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我的女儿…哦,耶稣,耶稣!”接着又是一片沉默。兹皮希科抬起稚气的脸向着月亮,脸上带着
惑不解的神情,然后又向尤仑德问道:“岳父!
…
对他们说来,取得人们的尊敬比之结怨树敌总要好得多。他们为什么要对所有的民族,所有的人,犯下这么多罪行呢?”但是尤仑德摊开双手,仿佛绝望似地。声音硬塞地回答说:“我不知道。…”兹皮希科把他自己提出的问题沉思了一会,可是他的思想立即又转到尤仑德⾝上了。
“人们说您向他们报仇报得很凶,”他说。
尤仑德控制住极度的悲痛,镇静了一下,说道:“但我发过誓要消灭他们…我也向天主发过誓,如果天主助我报仇雪聇、我就把我唯一的孩子献给主。这就是我反对你们婚事的原因。但现在我不知道这是主的意志呢,还是你的行动引起了主的愤怒?”
“不,”兹皮希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