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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颜，各棵树木一半还染着白天的光，一半却已经带着黄昏的暗雾，花的影子斜卧在旁边，这影子越变越长时花的颜也越变越暗，分明夜晚快到了。草地平静地躺着，一阵晚风来时有些较长的小草方始在其余的上面摇起头来。空气是很恬静的，这中间有一派钢琴声音从那一头一直震动到这边来，不知道哪一位小姐在那键盘上转动她那纤纤十指呢。

这是一个绝好的散步的时候，来领略这种和画一样的景的妙处的自然不止章太太一个人，有许多穿着洁白衣服的女学生正分散在各处。章太太慢慢地像诗一般地走过去，走到一个亭子——“这里还有一个亭子呢。”她想——在前面，有两个女学生面走来。

“章先生！”

“章先生！”两个女学生低低叫着，同时朝她鞠躬，好像很害羞又好像不愿失去学生的威严似的，鞠的那一个躬不过把部和头部微微动一动。两个女学生穿着一般的衣服，一般高的身材，但那右边的一个却是容光照人，格外可。

“这真是个美人儿呀！男子准要被她住了！”章太太心里吃惊地这样想。

“章先生今天才到吗？这个地方还可以吗？”那容光照人的女学生接着说，她的声音和她的容颜一样美丽，章太太想不到她有了这样一个面孔却还有这样一副喉咙呢。

“这里真有趣，你们真幸福。”舍监先生说。

“幸福吗？享受这种幸福的时候一天只有几点钟，其余都在课堂里上课，章先生，我们觉得上课苦呢……”那美人儿没有说话先笑，没有笑就先掩着口，她好像没有把舍监先生放在眼里，但在她的态度上要寻出她对于别人不敬重的地方实在不可能，她真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她很放却又得人意，越轻佻越打动人的心。

那另外一个女学生一句话也不说，只用眼睛瞟瞟她，似乎在说:“你这张嘴真会说话，你这些话从哪里来的？”章太太倒很喜这一种女子，她用手到耳边去摸一摸——这种姿势起初是用来头发的，后来用惯了之后就不必头发也做起来了——说道:“我们到亭子里去坐坐吧。”她们就一同走进了亭子。

“你们都是住在学校里的吗？这里一共有多少同学？都是年轻的人大家聚在一块儿，我很羡慕你们呢，我看见你们这样快乐，早就应该来了。”舍监先生继续她的话。

“连男同学一起在里面有四百多个人，我们女同学有一百多个人，除掉通学的以外，住在这里的只有七八十个人。”另外一个女学生开了金口，她倒规规矩矩回答这舍监先生的话。

“你真是个算学家，算得这样清楚，男同学女同学的数目都被你算得清清楚楚……”那美人儿止不住发笑地说。

“请你不要取笑别人吧，谁不知道你是全校的有名人物，又有口才，又有学问，又算得一个际家！

…

…”另外一个女学生说。

“章先生是哪一个章氏？立早章呢？草头庄呢？还是弓长张？”那美人儿又正正经经地问。

“立早章。”章太太说，“从前的舍监先生是谁呀？”

“那是个乡下太太，她什么也不懂得，只晓得拍校长太太的马，龌龌龊龊的样子……她没有章先生好看。”那美人儿正经不到两秒钟又笑起来了。

这时候章太太看见小君达从那边走过来，她喊道:“君达！我在这里呢。”

“章先生和君达先生认得的吗？”美人儿说。

于是君达走到这亭子里来，他的眼前像有一条电光闪过，他看见灵珊在这亭子里——这就是那个美人——他有点呆了。

“你们也在这里吗？”小君达望一望两个女学生说，像尽了他的责任了。

夕的光从那篱笆上面进这亭子里来，刚好照着各人的头部，君达趁她们不用心的时候偷看灵珊的面孔，看见她的眼睛在背光之处闪出灵妙的美光，睫在夕光中微带黄，面颊上的纤细的寒也被太辉照着，她的皮肤上敷着一层薄薄的粉，这粉却和她细腻的皮肤调和在一起，反映着光成了一种淡淡的玫瑰，头发松松地梳着，有几丝更细更松的飘在耳际，风颤动像香头上的轻烟一般飞着，他不知不觉看得神恍惚起来，不相信她这体是普通的和皮肤做起来的。他幼小时在街上曾看见人家用山芋粉做人的玩意儿，他这时候看这灵珊真像用粉做起来的动物，尤其那个面孔细腻得无与伦比，简直是个剥光的蛋。

她们仍然在说话，小君达很愿意几句话进去，忽然又消极起来，灵珊偶然望了他一眼，他又害羞起来了，又趁她们不用心的时候，走出了亭子。

“男女同学真是极好的事情，你们也觉得男女同学的趣味吗？”章太太用说笑话的口气问她们。两个女学生听了这话都带了些不好意思怎样回答的表情。

“章先生从前是男女同学的吗？”灵珊说着就偏过头去笑起来了。

章太太便说出自己对于男女同学的意见。她是很赞成的。她说男女同学对于青年男女有很多利益，她并说男女应该际，又把自己做譬方说女子应该去掉羞涩态度，应该活泼，应该多说话，应该多和男子来往，并且说从前男女隔膜的害处，她很利地说着，说得两个年轻女子的心里起了许多微妙的情的震动。

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