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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地唱起歌来了。

那歌声真好听，象是平里母亲一边对着镜子梳妆一边哼的小调，可渐渐地走了音，好象嗓子忽然之间劈地四分五裂，发出一种尖锐刺耳的难听的声响。

我被惊醒过来。我睁开眼睛，柴房门被推开了。我父亲咚咚咚地闯进来，在我身边蹲下。我闻到一种很臭很臭的味道，我们街坊佟娃他爹是杀猪的，每天晚上会裹着一大团猪下水回家，身上散发出来的熏熏的就是这种味道。

我摸摸我父亲的衣裳，沾了我手粘乎乎浸浸的东西。

我说:爹，你跟佟娃他爹一块杀猪去了？

我爹不说话，他直直地盯着我看。他的眼珠子奇怪地噼噼啪啪地，象过了电一样，冒着火光，是绿的，莹莹如豆，摇摇晃晃，可怎么也熄灭不了。我觉得害怕极了。我挣扎着起来要跑掉。我父亲一把按住我，手上不知哪来的忽然多出一条绳子来，他俐俐落落地将绳子套在我的脖子上，绕了一个结，一手抓着一头，脚踩着我的膛。……一个小人在地里拔萝卜，好大的萝卜呀，吭唷吭唷，使劲地拔，双手攥着绿油油的缨子，使劲，使劲，半截白生生的萝卜从黑土地里钻出来，再使劲，“咔嚓”，萝卜断了，白的浓浆淌了小人一脚。……横七竖八地搭起来一堆柴火，很高，风一吹就打晃，后来一个人走过去，从下面掉了一柴，柴火垛就哗哗啦啦地散架了，瘦仃仃的枯枝败叶滚了一地，踩在人脚底下，啪啪地清脆响着。……桌里上着一盏冷冷清清的油灯，一稔灯线疲力竭地从油碗里垂下来，蓦的，灯花一阵令人眼花燎的暴跳，跳来跳去，跳来跳去，眼前一黑，只闻到一股油烟的焦糊臭味。…………

我知道，我、就、要、死、了。

我睁开眼时，我看见柴房里充了象玫瑰松子糖一样透明微红散发着怡人甜香的光。我昏头昏脑地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前吊着一土蛇似的的麻绳，那些细小而扎人的都被磨尽了，沾着斑斑血迹。我站到一面镜子前，里面映出来一个神情怆惶的怪物，脖子肿得跟头一样，涂了油一般的锃明瓦亮，突起来一条一条蓝的发黑的细血管。镜子里的人不由自主地咧咧嘴，想要朝我笑一笑，却做出了一个难堪的，丑陋无比的表情。我想咽口唾沫，可是不成，嗓子被堵住了似的，我到头以下、肩胛往上的部位都已空得不存在了，那里只是一盘密密匝匝的绳子，幽幽地发着黯红的光。

我蹬蹬地住外走，进了堂屋，一进去就是地血，脚下的已经显脏显黑了，远处的还是鲜红鲜红的，冒着丝丝热气。我赤着脚，像下雨天在街上镗着水，搅带着泥沙的赤黄的冰凉的雨水从我的脚背上哗哗地漫过去，我啪啪地踩着血往前走。

一直走进里屋。上仰躺着两个白生生赤条条的躯体。我母亲的头跟身体差不多已经快分家了，中间连着一条血呼哩啦小手指的青筋。她的脸上布了滟潋红晕，鲜活而美丽。旁边歪着一个我好象在哪儿见过的男人，青白的身上是数不清的大大小小宛如紫红牵牛花一样丽润泽，张着大口的窟窿。他的下体被割去了，一白皙起的具被进他自己的嘴里，屈辱而悲壮地笔直指向黑沉沉的屋顶。倒在地上的一具躯体是我父亲，他的左颈动脉被砍断了，可以想象当时血象瀑布一般疾飞四，在墙壁上形成一个宛如漆艺术似的，均匀、硕大的象图案。一把长长的月芽形柴刀深深没进他的左口，出半截来，白光凛凛地晃来晃去，我父亲的手攥着刀柄，沿着刀，还不断地有血淌下来，我甚至能听到那汩汩而溢的微响，象心跳声一样有节奏的，砰砰砰，敲打着我的口。

猫在房间里跳来跳去，一身溜光水滑彩斑澜的皮发着绸缎般酱红暗光。它嘴里咯吱咯吱地咀嚼着什么东西，它惬意地弓起背来，嚓嚓地放着电，尾巴象旗杆一样直直地坚起来。后来它跳到我的身上，伸出舌头来我的脸，它的舌头象一匹红布似的长得惊人，还曲里拐弯的，象长着倒刺，糙糙的疼了我的脸，出来一股浓郁的腥臭。我把它摔下来，它又躲到房间角落里去了，嘴里继续咯吱咯吱地咀嚼着什么。

咯吱咯吱……嚼得真香呀。

第6章现在我几乎不看电影。这并不说明我是个不喜电影的人，事实上，在我苟活了这二十多年来，对电影一直是一住情深，而且很多时候达到了一种废寝忘食、象恋一样朝思暮想死去活来的境地。高中毕业那年我本来想考电影学院的表演系，后来对着镜子端祥了许久，终于悲哀地发觉自己真得是不够英俊、潇洒、漂亮，用当今时髦的称谓是不够“酷”，才就此断绝了这念头。痛苦怅惘自不必说了，只是后来我才知道，或者才发现，原来作演员并不都需要生着一副好脸蛋，比如国内的“国际级”影星某某、某某、及某某等等，都长着一张类似茹饮血时代的糙的脸。我心下很不愤，又没什么办法，年纪也一一地老起来，磋砣了岁月，脾也大改，对于电影这个行当开始吹求疵起来，因此特此声明，在以下文中对某些电影的评论与批驳仅属我个人的观点，是一种私愤、寻衅报复的行为举止，请群众们见谅、多多海涵。

在我十三、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