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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李阙如我所知甚少,总结起来大概有以下几点:第一,他的名字来自于台湾民法典,也经常见诸于王泽鉴的民法理论中;第二,他顶着头五颜六的巴,走路一蹦一跳,说话像放:第三,他曾经留学加拿大,结果一年不到就变成了家里蹲,后来给到我们院来——好嘛,法学院就是垃圾回收站。第四,他老不是属就是属狗,甚至属羊、猴,有点垂垂老矣的意思。
当然,再老也老不过他妈啊。又老又贼。
我刚打后门进去,坐在讲台上的老贺就抬起了头——只那么一瞟,又垂了下去。我顺着台阶狂奔而下,一路「噔噔噔」都没能让她再次抬起头来。我气吁吁:「贺老师。」贺老师翘着二郎腿,埋头翻着手里的几张纸,大概没听见。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贺老师还是没听见,她穿了双红底高跟短靴,晃动间竟有几分俏皮。我只好走上讲台,放大音量说:「贺老师,我来了!」这下贺老师总算抬起了头。她戳我一眼,注意力就又回到了讲义上。我真想一网兜抡死她。
好在这时老贺开口了:「你来了?」
「来了。」
「你来干啥?」我没话说了。我真想说「还不是你让我来的」。一片静默中,自习好者们饶有兴趣地把目光投了过来。
「懒得跟你废话,民法还想不想过?」好半晌老贺冷笑一声,拍了拍讲桌。
一时粉尘扑鼻,连始作俑者都向后倾了倾身子。
我当然想过,于是我说:「想过。」
「想?那你为啥逃课?」老贺仰起脸,低声音:「死(十)点半等你等到两点半,屎(四)个小死(时)!」贺芳短发齐耳,鼻丰,一笑俩酒窝,真不能算难看。加之肤白皙,以及无框眼镜后那双狭长而知的凤眼,好好拾掇拾掇倒也有几分韵味。只是在这空旷教室里,配上四十不分的平普通话,陡然让人觉得滑稽。台下已有人窃笑起来。
「啊?四个小死(时)!」老贺不甘心地补充道。光扫在她的眼镜上,白茫茫一片。
我再也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顿时教室里哄笑一片。
老贺二话没说,收拾好东西,起身就走。擦身而过时,我轻揪住她的衣袖,小声叫道:「贺老师。」
「滚!」老贺嘴都在发抖。
愣了片刻,我擦擦冷汗,赶忙追了出去。
老贺一米六出头,大概疏于运动,有点丰过度。她脚步飞快,鞋跟踹在地上,振聋发聩。叫了几声「贺老师」,她愣是不理,我也只能在后面跟着。
贺芳平时脾气就臭,不解风情,江湖人称牛皮糖师太。无奈我们的民商刑三大件都由她带。学术水平嘛,我还没有评价的资格。倒是听说老贺以前兼过律师和纪检,离婚后就一头扎进祖国的法学教育事业之中了。研究生、本科生,西大和省师大,她都有课。老贺前夫也曾是院里的老师,后来进了政法系统,听说现在是省高院执行局局长。从这个角度看,李阙如这种废物的出现多半无法避免。
进了院办大楼,面一个老师打招呼:「贺老师这么急啊。」老贺点着头就蹿进了电梯里。我三步并作两步,赶忙挤了进去。「贺老师,我错了。」我眼泪都差点挤出来。
「错了?!」出乎意料,老贺竟然扫了我一眼,「你哪儿错了?!」我发觉柚子真他妈沉,勒得手疼。
「你牛,全年级二百号人,就你脾气大!啊?逃课还要耍大牌啊!」老贺声音本就低沉,动起来简直像黄鼠狼。「了不得啊,」她猛地拽起我的网兜,又用力甩开:「你牛。」到了老贺办公室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她一股坐下,就让我给辅导员打电话。辅导员更是个二。于是我摇了摇头。
我说:「贺老师,我真的错了。」老贺打开电脑,不再理我。她翘起二郎腿时,一脚踢在桌楞上,咚的一声响。
我这才发现她裹了条丝袜。继而我注意到她穿着件呢包裙。这两年刚行,中年妇女我真没见几个人穿过,何况是一向老土的贺芳。啊,情的魔力!
如果不是身陷囹圄,我真想即兴赋诗一首。
「活该!」陈瑶埋头喝了口没有羊的羊汤,眼神亮晶晶的:「那你咋出来的?」咋出来的?这就要谢李阙如了。老贺沏上一壶茶,就玩起了纸牌。刷刷的发牌声挠得人浑身。我呆立一旁,也不知杵了多久。不时有人经过,跟老贺打招呼。我毫不怀疑他们惊讶的眼神——高等教育哪还有训斥学生这一套。然而毫无办法。我只能盯着老贺的脚,后来是腿,再后来是藏在休闲衬衣里的大。
终于,老贺不地砸砸嘴,抬起了头:「我劝你老老实实把辅导员叫来。」借此机会,我双手捧起网兜,请求敬的贺老师允许我把它放到桌子上。老贺哼了声就又垂下了头:「辅导员不来,你就等着挂科吧。」我只好把柚子抱到怀里,欣赏起老贺和电脑的纸牌大战。总体来说老贺略胜一筹,但不少牌她打得太臭,我简直想越俎代庖,痛杀一局。这又引起了老贺的不,她说:「就没见过你这么皮的学生!」这当口李阙如冲了进来。他一头鲜的巴在跳动中四下飞舞。
「啊。」看见我时他这么说。
老贺说:「你咋来了?」李阙如搭上我的肩膀:「whycan『ti?」老贺端起茶杯,不再说话。李阙如一股坐到沙发上,扯着嗓子哦了下,也闭上了嘴。房间里静得有点夸张,我只好咳嗽了一声。老贺放下茶杯:「说吧,你逃课干啥去了?」我实话实说。
「我都不敢逃课,你胆子倒不小。」李阙如不知从哪儿拎出来一台笔记本,也没开机,十指在键盘上嗒嗒作响。
「你消停会儿,」老贺扭扭脸,「电脑别到处扔,丢了我可买不起。」
「又没让你买。」李阙如开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