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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真是太蠢了——杀不得留不得,对别人来说或许还算难事,但对魔教教主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几粒小小的丹药,便能令无数自命清高的江湖汉子俯首帖耳,任人摆布。即便不用唯我独命丸,他东方未明也从不缺驭人手段。……当年他还只是天龙教中的一名小喽啰,跟着副教主玄冥子四处奔走,收服武林中的大小门派。那时天龙教方兴未艾,遇上过不少麻烦。东海海面上的海鲨帮,便是其中一个刺头;三名当家的结义为兄弟,都是宁死不屈的好汉,虽然战败被擒,却死也不肯服药。玄冥子烦躁得很,决意干脆屠了整个帮派。东方未明劝说他暂且留手,静候佳音。那晚东方未明命人将海鲨帮的三名当家分别囚在空屋之中,晾他们一夜。直到长夜将尽之时,他才分别造访了这三位当家,敬他们每人一杯水酒。他对大当家说,他的两位义弟为了保他命,自愿服下奇毒,他敬佩各位的义气,从此不与海鲨帮为难;却对二当家和三当家说,他们的大哥已将此事一力承担,服药效忠于本教,因此他二人可以随意离开了。天明之后,天龙教徒扬长而去,但从此海鲨帮便成了魔教附庸,帮中上下无一人敢抗命。更妙的事,那三名当家人人都觉得对不住兄弟,因此从不在义兄义弟面前重提此事。
这件事办得连玄冥子也称赞不已。当时东方未明便道,副教主想一统江湖,其实并不需折损许多人手;只要是人,没有不着相的。惜命的,便从命入手,好名的,便从名声入手,讲义气的,便从义气着手。只要方法对了,无物不可换得人心。
那么,傅剑寒有何看重之物,会成为他的弱点?他喜好什么?执着什么?对何物求而不得?
然而傅剑寒瞧上去倒是个相当容易足的人。他不缺钱财,无意权势,武功也自成一体。当初他称赞过越王酒,教主心中还略微得意,然而很快发觉他对道边三个铜板一碗的村酒也同是赞不绝口;在山间行走时,会突然爬上树梢摘一捧不甜不酸的野果,咬一口,扔一个;会一时兴起追着一只猴子不舍,非要逮回来玩一会儿,再放了。他似乎对很多事情充兴致,又很快会到厌烦。
虽然此人在自己身边表现出一副痴慕的模样,但教主以为,他绝非真正贪花好之徒。莫非他比自己更工于心计,擅长作伪?然而演到如今这个地步,能有什么好处?若想杀他,当初在船上便可动手。若想令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又何须假手旁人。
东方教主决定直接出言试探,于是装作闲聊般问起:“先前你问我可是南方人,这倒不假。我自记事以来便在宣城附近,十五六岁方才外出闯。傅兄是哪里人?”傅剑寒坦诚道:“傅某自小无父无母,在洛边上的周家村里长大,吃的是百家饭。听说我原有个爹,说好要来接我们母子,但一直也没来。十岁出头的时候村中大旱,留下只能饿死,这才出来讨生活。”
“然后便被人拐进了黑擂?”傅剑寒笑道:“也不算被拐的。那时候只要有人给一口吃的,自是什么活儿都肯做。”教主沉道:“……那我运气比你好些。双亲早逝,但义父母为人忠厚,小时候挨过打挨过骂,还真没挨过饿。”
“原来东方兄也是孤儿……难怪我瞧东方兄总觉得亲切。”傅剑寒说着身子也贴过来,双目亮晶晶的,“那东方兄小时候可会划着小船,在湖上剥莲蓬、采菱角?”东方未明站在水边,低头俯瞰着瀑布底下的深潭。
“……那时主要是帮大人捕鱼捞虾。偶尔也采珍珠。”
“湖里也有珍珠?我还以为只有海里才产——”
“产的。若是入药,湖珠和海珠的功效完全不同;有时方子里本有一味湖珠磨粉,换成海珠,反能取人命。”话说到此处,教主忽然想起自己也曾有过“阎王敌”的诨号,轻轻冷笑了一声。
“东方兄懂得真多。”傅剑寒夸道,“那东方兄的水一定好的很了?”
“尚可。”
“傅某可不行。以前有个朋友说,傅某就是个秤砣,遇水便沉底。”
“哦?此话当真?”教主眄视他一眼,忽而毫无预兆地出手直刺他双目,同时右足往傅剑寒膝下三分踢去。傅剑寒偏头躲过一掌,脚下也跃后一步,却不知教主这记弹踢只是虚招,半路腿法突变、抢先踩向傅剑寒落脚处的岩石,截断其退路。傅剑寒身体稍一趔趄,本来只要换个姿势便能站稳,但水边本就滑、又有教主身抢上,发力拍中口,一把将他推落深潭之中。他便真的如自己说的那样,一沉到底,再无声息。
教主好整以暇地在瀑布边上等候。水面连气泡也不浮起一个,更别说人头。他面上晴不定,告诫自己切不可上当;又忍了片刻,方才暗骂一声,纵身跃进了潭水里。
水底虽然清澈,但光线昏暗,总有影晃晃悠悠。东方教主摸索半晌,终于瞧见一团红的影子蜷缩在水底,一把将他拖出水面,拎到岸上。傅剑寒双目紧闭,一丁点鼻息也无。但东方未明探他的脉时,隐隐觉有道真气与己相冲,于是一掌劈向他间的京门。溺水之人发出“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水沫,蓦地哈哈大笑起来。
教主眯眼道:“你用的息功?”傅剑寒赶紧道:“傅某是当真不会水,想浮也浮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