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紫竹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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恻隐之心一起,再也装不出像,拱手笑道:“师太请勿责怪令徒了,刚才的确是在下无意中走进来的,不过,禅门虽然难入,在下总算有缘,师大多赐慈悲,让在下见见朱老前辈,自当立刻谢罪退出庵去。”苦竹师太霜眉一耸,冷哼道:“你倒说得轻松,擅进庵门,本当治罪,但我当年曾立重誓,凡是领受接引进入这座庵门的,任是罪大恶极,也愿赐予赦寡,今天秀儿大意疏忽,算你命大,还不快滚!”高翔道:“在下只求一见朱老前辈。”苦竹师太充耳不闻,只低头对秀儿叱道:“孽障自结,须当自解,滚起来吧!”说完,领着珠儿,拄拐自人佛殿去了。
高翔见她果然冷峻异于常人,反被僵在当场,无法下台,暗想自己此来目的,竟未容出口,便遭逐退,不格外难过,长叹一声对秀儿抱拳一揖,道:“在下不明内情,擅入师太地,连累小师父,实抱愧,但在下此来,乃系特为朱老前辈送无形之毒的解药的,师太不允许相见,只好偏劳小师父代劳了。”从怀中取出解药,双手递给秀儿,黯然转身,向庵外走去。
秀儿本来气得咬牙切齿,见他语出由衷,不觉气已消了大半,低声叫道:“喂!你不是要见朱大侠吗?”高翔苦笑道:“原相见,无奈师太不肯见允。”秀儿低头着衣角,轻声道:“你真是个大傻瓜,咱们师父的脾气,不答应就是答应,口里骂得越凶,心里就越是喜。她老人家曾经发过誓,凡是能踏进这座庵门的,便是有缘人,刚才你要是在门外求她,一辈子也别想她会答应,现在既然已经进了庵门,她老人家不回答你,等于已经答应你了。”秀儿低头窃笑,招招手道:“跟我来吧!”轻移碎步,领着高翔径向后院半月拱门而行,高翔一面走,一面犹带歉意地道:“在下笨拙,刚才还自作聪明,故作鲁,想师太应允入庵,言语冲撞了小师父,小师父千万别见怪了。”秀儿白了他一眼,道:“谁怪了你啦!”高翔又道:“刚才都怪我不好,信口胡诌,害得师太动怒责怪小师父。”秀儿忽笑道:“你不知道咱师太外表凶狠,其实心肠最软,平时待我们甚于骨,但我和珠儿,却天天挨她老人家的骂,你猜我们背地叫他老人家什么?”高翔摇头道:“这个在下哪里猜得到。”秀儿四顾无人,悄声道:“我们叫她反人…”话出口,忽然一伸舌头,叮咛道:“这话你可不许对师父说,听见了没有?”高翔连忙点头道:“听见了!”目睹秀儿娇憨之态,不笑了。
高翔道:“没什么,我是在想,庵中只有你们师徒三介,你们平时一定很冷落。”秀儿点头道:“晤!对了,的确不好玩,师父脾脾气又大,只有我和珠儿两姐妹,真是…”话不说完,忽又住口,偷偷瞟了高翔一眼,意变了语气,幽幽道:“不过,我们都是孤儿,从小被师父收养,剃渡之后,一心向佛,闭门念经,只求菩萨保佑来生不要再孤苦无依,哪儿还有心情嬉戏。”高翔无限同情地问:“你们年纪都这么轻,难道师太从来不许你们走出庵门外去?”那秀儿忽然正道:“你不要胡说,佛门难入,我们好不容易净归佛,又去惹那十丈红尘的污浊之气则甚?”高翔笑道:“红尘中,也一样有干净人,向佛在求心安,所以小师父这么就,我从没有出家的,身上都沾着臭报了?”秀儿掩口笑,却又忍住了,低声道:“不跟瞎扯了,到啦!”两人谈着,果然已走到一座雅致耳房前,这列耳房,一排三间,红木制的窗槛,糊着淡绿的窗纸,檐下散置着三数只锦凳,花香扑鼻,清幽怡人。
秀儿指着正中间房门,努努踊,轻轻道:“你自己进去吧!我在檐下等你,再送你出去。”又把解药还人了他。
高翔道:“小师父,何不一同进去…”秀儿一撇嘴,道:“那老头子坏死了,一张嘴,就像茅坑一样。”高翔哦了一声,心里倒放下一块大石,他一直提心千面笑侠失昆的毒伤,现在听秀儿这么说,大约伤势无碍,否则,何来闲情逸趣,逗庵中小尼姑玩笑。
心情一松,举手在房门上轻扣了三下。房里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呻,道:“进来。”高翔轻轻推开房门,挨身而人,只见房中设着两椅一几,另外一张桌子,靠壁一张木,家具虽然简单,野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木之上,一被隆然,千面笑侠朱昆面壁而卧,不时发出低的呻声。
他蹑足走到前,关切地问:“老前辈,觉得好些了吗?”千面笑侠呻道:“不好!”高翔道:“晚辈是特为老前辈送药来的。”千面笑侠在被中把头连摇,道:“什么药全不中用,你要是看我老头子可怜,替我一碗红烧牛面来,哪怕吃了就死,也心甘情愿…”高翔尺道:“这是尼庵,哪儿去劳腥?”朱昆唉叹道:“你不会进城里去买吗?”高翔略一沉,恍然明白过来,轻声问:“你老人家看看晚辈是谁?”朱昆有气无力地道:你是阿秀?不是阿珠?”高翔忍住笑道:“都不是,晚辈是高翔…”
“什么?高翔?”千面笑侠听说是高翔,一把掀开棉被,从上跳了起来,用力眼睛,惊喜集,叫道:“什么要事?”朱昆笑道:“求你快进城去,无论如何,设法些酒,些,来救救我的命…”高翔掩口道:“老前辈要这些东西何用?”朱昆咽了一口馋水,叹道:“唉!小子,你不知道,这十天来,那老尼姑可把我老人家整惨了,每天不是青菜,就是豆腐,吃得我老人家嘴里淡出鸟来,又不许我出庵门一步,唉!这种吃素的子,真比死还难过。”高翔忍不住笑道:“老前辈的毒伤痊愈了?”朱昆挥手道:“毒伤关什么紧,我老人家不是说过?进了紫竹庵,再重的伤,也死不了。”高翔故作失望之态,叹道:“这么说,倒是晚辈白提了十天心事了…”朱昆怪眼一翻,道:“你但了什么心事?”高翔便把单骑追赶应援,以及如何制倒陆群仙,夺得解药的经过说了一遍。
话还没有说完,朱昆反抢着埋怨道:“既然解药到后,你为什么不早此来?害我老人家多受几天活罪。”高翔道:“晚辈本想早些来,但须先护送家母返回青城,我想老前辈住在庵中,有师太琼珍药,伤势无碍,多住几天也没关系…”朱昆瞪眼贫口,道:“谁说没关系?多住一天,我老人家便少活一年”高翔继续说下去道:“…谁知待抵达灌县城中,却发生一场巨变,我爹爹竟被天火教掳往大白山,同时,天火、天魔二教,也展开了火拼…”朱昆忙问:“你爹怎样被掳的呢?”高翔才将灌县所遇,以及自己和穷家三圣商议的计划,准备借住紫竹庵,安顿母亲和两盆毒花…一切详详细说了一遍。
朱昆听罢,霜眉紧皱,不住摇头,连道:“难!难!难!”连三个难字,使高翔腹希望,顿落空,不期惶恐问道:“老前辈是说,借庵暂住的事,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朱昆摇头道:“虽然不能说全无希望,但你知道那老尼姑情古怪得很,要是好好跟她商量,她一定不肯答应,你等一等,让老人家想个主意。”说完之后,双目紧闭,仰面靠在头横栏上,默默沉思起来。
从他脸上一派肃穆之,不难猜想其内心正陷于苦思,高翔不敢惊扰,怀着忐忑的心情,期待地注视着。
过了半盏热茶之久,朱昆不言不语,毫无动静。
高翔心里惦念着庵外等候回音的母亲和穷家三圣等人,正焦急,朱昆突然张目,大声问道:“你有什么主意没有?”高翔愕然道:“晚辈正等您老人家的吩咐…”朱昆声说道:“你要是听我吩咐,那很简单,我老人家也想开了,她既无情,我也无义,咱们不必求她,干脆放一把火,烧了她这座姑庵,看她再躲到哪儿去享福…”高翔惊道:“这个”朱昆不待他把话说完,立即又大声抢着道:“不用这个那个了,你不敢,我老人家一个人也要干,小子,快走吧!我要放火了,就从这间房烧起。”一面就着,一面翻身下来,推椅踢桌,得乒乒乓乓一阵响,看那样子,真像在觅火种,寻些纸,马上就要放火烧屋,但房中分明并无火种,也没有引火之物。
高翔直如坠在五里云雾中,大惊失道:“老前辈,快不要如此…咱们再从长计议…”朱昆突然向他挤了一下眼,附耳低声道:“你去看看,那小尼姑还在不在?”高翔闪身拉房门,探头一望,秀儿果然已经不在廊下了。
朱昆得意地笑道:“我早料到那小丫头躲在窗外偷听,她现在一定去经堂报信去了,请将不如将,咱们就来一个霸王硬上弓,叫老尼姑作一次难。”伸手取过无形之毒解药,仰头了二粒,又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吩咐道:“如此如此。”高翔犹诧疑,讶然道:“这样办,妥当吗?”朱昆笑道:“依老尼姑的脾气,十拿九稳,你只管照我的话做其他的事有我老人家就行了。”高翔已经无暇多问,匆匆应了声,闪身出屋,奔过院子,径自出了庵门。
他临去之时,却将门检震断,庵门虚掩这些,自然都是照朱昆吩咐而行的。
穿过紫竹林,车马仍在道口,神丐符登等正引颈张望。
穷家三圣着高翔问道:“事情怎么样了?”高翔道:“此时无法细说,伯伯们快护着车辆,随我进庵去。”神丐符登举手一挥,车马一齐动,穿林直达庵门,高翔推开门,众人各落坐骑,打发车马离去,一行人径自进入紫竹庵。
刚进庵门,只听后院呼叱叫笑之声,不绝于耳。
徐兰君诧异地问:“翔儿,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没有跟师太说明白吗?”高翔苦笑道:“这都是朱老前辈的吩咐,苦竹师太秉怪异,好好相求,她老人家一定不会答应的…?
徐兰君正怒道:“入庵避仇,原本不能勉强,师太不愿,咱们就该识趣离开,怎能这样强行入庵,扰人清修。”说着,转身便要退出庵去。
高翔连忙拦住,道:“苦竹师太乃是面冷心慈的人,正面相求必不肯答应,但如果咱们已经进入庵门,她老人家谅不再拒绝了,母亲请息怒,孩儿自当再求师太…
正说着,后院蓦地一声洪笑,四条人影,一前三后,宛如星赶月般飞掠而至。
高翔不用细扯,已知前面必是千面笑侠朱昆,后面追的,定是苦竹师在和秀儿、珠儿,连忙约退徐兰君和三圣等人,自己挡在前面,叉手而待。
千面舌侠朱昆发蓬松,衣襟上裂开了好几道破口,一手握着一只断椅,形状猖狂,一见众人都进了庵门,暗向高翔一伸舌头,随即厉声叫道:“你们来得正好,大家快亮兵器,一齐动手,咱们跟这老婆子拼啦!”高翔错掌当,应道:“老前辈怎么意跟师太反目了?”朱昆怒声道:“别啦!这老婆子自私自利,只知独善其身,置天下千百万同道安危不顾,这种无情无义,冷酷孤僻之人,不反目还等什么?”苦竹师太倒提拐杖,身后秀儿和珠儿,各执长剑,飞步追到,一抬眼,才看见院子竟站了许多人,微微一怔之后,越发怒不可遏,大喝道:“老奴才,这些人都是谁来的?”朱昆厉声答道:“都是我老人家请来的朋友,你待怎地?”苦竹师太气得脸铁青,叱道:“老奴才,我两次救你命,你还敢如此诬谤我?”朱昆道:“你救我是私情,武林祸福是公义,一个只念私念,不顾公义的人,纵然修练一百年,也成不了佛,证不了道。”苦竹师太猛然一顿拐杖,厉喝道:“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奴才,我先毙了你,再和这几个小辈算账!”手中拐风一拦,碗口细的钢拐,意被拦得软如面盘,苦竹师太轻振手臂,那条钢拐呼地一声弹起一蓬乌光,疾向千面笑侠当头罩落。
老尼姑显然已动了真怒,一招出生,四周劲风回旋,威势赫赫,看得穷家三圣和高翔等人心头一阵寒,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千面笑侠朱昆已经应拐翻倒,一连三个翻身,震出一丈外登时气绝。
苦竹师太似乎微微一怔,拐招才递出一半,竟呆呆地落不下来,好一会,才冷冷哼道:“你别以为装死就骗得了人,就是死了,也要劈你三拐。”高翔疾撤勿筝,晃身欺上,护住千面笑侠朱昆,朗声道:“我佛立志普渡众生,师太是佛门弟子,怎的竟无一点侧隐之心?朱老前辈身中奇毒,内力未复,师大竟忍心对下此毒手?”苦竹题太脸瞬息数变,好一会,才迸出一句:“这是他自寻死路,怨不得人。”高翔道:“师太曾以立誓,凡入此门,便是有缘,任是罪大恶极,也愿赦免,难道自甘食言背誓吗?”苦竹师太道:“我所谓入门便是有缘,是要我庵中之人接引,才能算数,你们逞强径自闯进来,自然不在此限。”高翔道:“晚辈等也是庵中之人接引,才能进入,并不是翻墙越屋爬进来的。”甘师太一,迅速地扫了秀儿一眼,冷冷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高翔道:“朱老前辈。”苦竹师太仰面笑道:“这就是了,他并非我庵中弟子,何来接引之权?”高翔朗声道;“朱老前辈虽然不是庵中弟子,却是师太亲人,晚辈等与师太年纪距离数十年之久,无亲无故,千里相隔,来到庵中,如果不是有缘,焉能聚天一地。俗语说:“同舟共济,前世修积。”师太侠名播于宇内,恩威被于四方,庥武林同源,我们是师太的晚辈后代,论亲疏,朱老前辈和师太曾为结发,佛门最重情义,师太又是武林尊长,怎能就说徙此无缘,厉拒晚辈等于门外?”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语意铿锵,院之人,肃然无声,连执剑立在苦竹师太身后的秀儿和珠儿,都不为之动容。
苦竹师太半晌无语,脸却渐渐平和,过了足有半盏热茶之久,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高翔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