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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想起了我今一见便问他是否已上去的话。
“我大夏只一本高甲本的《庆史》,一向都收在尹川王府中。”圣上往前探了探身子,“这书市面上并不传,你说你府上有这本《庆史》,不如叫府中下人找来看看?”接着海公公便去了我府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将紫渊与那本《庆史》都带了过来。
紫渊跪在我身后,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海公公将那本《庆史》打开,接着圣上翻开桌上的另一本,叫身边的另外一位公公念一句,海公公便自我府上那本中找出相应的来跟着念。不过念了几章,我便发现这差距已不能用“有出入”来形容了,王府上那本说戾太子生狠,稍有不顺便拿身边人撒气,就连那个侧妃也是明帝以太子之位威胁才进东的。况那侧妃也不是什么农家女,而是正正经经的官宦人家,虽只是六品,但到底也是个千金万金的小姐。
与宦首之事也是不曾有过的,那宦首自小与戾太子一同长大,情自然深些,却还没深到这种地步。
其后的昭帝、顺帝、哀帝也多有不同之处,但相较起来,还要数戾太子这部分差错最多。
我听着两位公公此起彼伏的声音,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于茫茫海心,前后皆不见路,茫又绝望的窒息着。身为兰台参议,在修史这样严肃的事情上,竟然犯下了这样的大错,毫无依据,单凭郑史官几句话便准许他用猜测来代替考据。好多事情都有些诡异的连接在了一起,若非郑史官对我说圣上喜纣王,不,这句话是胡中泽说的,郑史官的意思只是借着圣上的喜好用戾太子来做做文章,紫渊的话让我以为整个京师都只有我这一本《庆史》,偏偏尹川王府还有,还偏偏与我的大不一样,自然是王府那本该是真的。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恰好就如此发生了。没有一丝穿凿的痕迹,却又巧到仿佛算计好了我要走的每一步。
“孟非原,你都已经是四品大员了,难道还不知道油纸是什么时候才开始用来记史吗?这本《庆史》假的如此拙劣,也就你把它当古籍来看!”圣上自海公公手中夺过那本造假的《庆史》,一把扔在我面前,我连忙匐下身子,把呼都屏住了。
心头已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申辩是没什么好申辩的了。郑史官只是建言,我可以拒绝,却格外快的同意了,且还随他一起添油加醋。便是报了上去,在昨天回府看了那本造假的《庆史》后本着求真务实的态度也该及时进进言,却觉得差错不是很多便总抱了一丝侥幸。整个事件里,每一步我若审慎一些、秉持修史该有的原则一些都是可规避的,可我都准的踩在了雷上。更不可饶恕的便是油纸……昨将红豆粥洒在《庆史》上,我一边擦着一边调笑不知大庆便有了油纸写书的规矩,可当朝读书人,谁不知道油纸是我大夏立国以来才被准许用做史传书籍的?
我是比旁人聪明一些,可也只是一些而已,稍被算计就栽了这样一个跟头。甚至都说不上算计,只不过让我做了几道选择题,是我自己一步步把路走到了绝地。
陈情自然也没什么好陈情的。从始至终这件事都是自我私心而起,怎么说都是我不该,我又有什么脸面向圣上哭诉呢?
承庆殿里铺的是青石砖,且不见天浸了数十年的寒气,方才一触还觉得有些凉,此刻汗珠洇下,洇出一片沉沉的泽来,竟也不觉得凉了。
“圣上,此事全是下臣的错。”我沉声,“下臣一时失了心智,总想从修史一事上辟条蹊径出来,好得圣上青眼,与圣上多多亲近。”圣上冷哼了一声,“收起你那套说辞!现在还在花言巧语,指望着寡人饶你不成?”
“下臣不敢。”听着圣上语气似乎和缓了一些,我稍稍往前挪了几步,依旧是匍匐着身子,低到尘埃里的姿态,“史乃国之重器,犯此大错,下臣自知罪无可恕,只是下臣经此一事,此后行事必会多番谨慎,若再有差池,圣上只管数罪并罚。”
“若是做得好呢?可要功过相抵?”
“是下臣本分。”
“你是在立军令状?”我微微抬头,只看得见圣上翘起的乌舄①,玄的面上绣了银云纹,素净又清凉。
气温一的降下来了,朝中大臣都换了皂靴护着脚腕,偏圣上还如此任。
“是。”我再次沉声。
圣上尚在沉,我身后忽然传了一声通报,说明大人与凤相已在垂询殿恭候多时了,问圣上何时过去。
海公公附在圣上耳边,似说了些什么。我不敢抬起头,只见那藏蓝的衣角与圣上玄的朝服微微重叠,不过片刻,便各自归位。接着,圣上起身,绕过小几,“你们先回去吧。”待听得圣上的脚步声消失了,我才长舒了一口气,此刻才觉出自己浑身都已了个透,两条胳膊的力量也似被透支了一般,浑身上下所有的劲头都被一瞬间被空了。胡中泽起身,在我身边站了站,见我依旧匍匐着身子,才噗嗤一声,“孟大人可是起不来了?”这人,这个时候了,竟还有心情在这儿笑!
我有些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劳烦胡大人扶我起来。”紫渊与胡中泽一道扶我起来,我这才想起来紫渊还在我身后跪着,我看了看他,不知道在这件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