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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车后座上晃一下小腿,“书包还扔那儿呢。”樊以扬从鼻腔里笑了一声,被黄昏的风抚进柳小耳朵里,轻得让人听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柳小其实有点儿奇怪他们对夏良防范至此的态度,不止樊以扬,从早上在校门口听见夏良的名字后,有一个算一个,提起夏良不论认不认识全都拉拉个脸皱着个眉。
好像他不止是个混不吝的学生,还是个十恶不赦的王八蛋;不是差点儿在办公室跟自己亲爹打起来,而是直接把亲爹捅了个半死。
柳小平时不关注校园八卦,不知道夏良除了打架以外还有过哪些恶行,从他眼中客观地看出去,觉得对方也就是个不上课的普通学生。
也可能更深层次的面目还没有显出来。
毕竟这一天下来,他跟夏良接触到的时间拢起来算也没有一个钟。
“你可别被他带歪了,”樊以扬轻声笑完,又用开玩笑的口吻提醒他,“咱们跟他们可不在一个世界。”这下柳小想也不用想就“嗯”了一声,笑着说了句:“不能。”让他像罗浩那样咋咋呼呼地跟着夏良玩儿,这辈子都不可能。
车骑到柳小家楼下,他从后座上蹦下来,对樊以扬说:“我去跟我爷说一声。”
“快。”樊以扬一条长腿支着地,顺手往他后上一拍。
柳小笑着护了一下,抬腿往楼上跑。
进了家门,爷爷刚把晚饭做出来,正往餐桌上搬。
柳小喊了声“爷”,像一小阵麻利的旋风,从他爷身后步履不停地直接刮进厨房,给自己倒水喝。
爷爷“嗯?”一声,放下碗筷跟过去,有些奇怪他这个点突然回家。
上课的时候柳小一般不回家吃饭,早上由樊以扬骑车带过去,中午傍晚在食堂随便吃点儿,晚上再坐着樊以扬的车后座回来,毕竟饭点儿就那么点儿时间,来来回回折腾几趟还不够费事。
今天这是开学第一天就让人给揍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他往柳小脸上看,生怕看见个鼻青脸肿的孙子,好在柳小身上脸上都很正常。
柳小仰脖把一大口水往肚里咽,目光在餐桌上飞快地打扫,想看爷爷晚上吃点儿什么。
一眼看过去,全是清汤寡水。
一小锅稠点儿的米粥,洒了两把花生,才拔了头,花生米粥还在电饭锅里咕嘟嘟地滚着热气儿,香得很清新。
锅上架了个篦子,熥着两个不知道哪天剩下的馒头,和一碟杂咸菜。
“我……”他刚要说话,爷爷转身朝着窗户弯咳了两声。
柳小把水碗放下,转身又进了厨房,给爷爷冲板蓝。
爷爷咳嗽的病是这两年才添下的,起因是去年冬天那场寒,他们祖孙俩儿一块被撂倒,昏昏沉沉了半个月,一老一少两个鼻子成天水不通,在饭桌上对着轰轰隆隆地擤。
他当然很快就好了,爷爷却像是一直没好透,动不动就咳两声,去检查也没有炎症,开了点儿消炎药吃也没效果,就是咳。
除了咳,他的身体也格外地开始畏寒,胃口也越来越小,不乐意吃荤吃腻,茶都不喝了,就愿意喝点儿烫粥与白开水,偶尔还讲究一下养生,冲一碗板蓝慢慢悠悠地喝,喝完还是咳。
“人老了就这样,都是年轻时候埋下的儿,欠下的债。”爷爷倒是不当回事,这么告诉他。
柳小冲着板蓝,想着这话,又看看桌上那锅稀粥,突然想叹一口气。
他们爷俩儿吃饭都不挑嘴,没什么偏好,也没什么钱,经常厨房还剩什么就处理处理吃了,了就行,没觉得多酸楚。
可今天他有点儿梗得慌。
爷爷能欠什么呢。
街上其他相同年龄的小老头老太太,已经开始乐呵呵地享儿孙福了,可怜他的爷爷,儿媳妇跑了,儿子常年没个踪影,还得伺候他这个麻烦孙子。
这样的子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往后还有几十年要这样过下去,早已经让他习惯到麻木,觉不出酸楚。
但这些念头一拱出来,他也没法毫无觉地忽略,抱怨是没什么可抱的,他只能像咀嚼一块干过头的饼干,不上不下地噎在喉咙口。
可能是因为他即将要去吃夹馍。
也可能因为平白没了的那六个茶叶蛋。
“这一锅没喝呢,你冲那干嘛。”爷爷说他,伸头朝窗外看,看见樊以扬支在自行车上等着,立马明白柳小为什么现在回来了。
“去扬扬家吃饭?”他转身去柜橱里拖出一个盖着布的塑料盆,“正好,你带点儿米酒去,这一盆酿得香。”柳小本来想跟樊以扬说他不去了,在家陪爷爷喝花生米粥,一抬头见爷爷已经装好一大袋米酒递给他,乖乖点头“哎”了一声。
“去人家吃饭别实诚,敞着肚子往了吃,”这话每次他去樊以扬家吃饭爷爷都要代,他重复着第一万遍:“约摸有个差不多就行了,别最后一个才放筷子。”
“我知道。”柳小又点头,重复第一万零一遍。
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柳小一直觉得有点儿道理,有道理的缘由就是樊以扬一家子。
他们这条街是老街区,房子是以前纺织厂的职工房,纺织厂早没了,老公房一直在,邻里邻居们都是老相识,谁家里出点儿大事小情,不消一个钟,街头街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