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力诛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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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到达青城,安全获得确切保障,必又不甘坐视妖嚣张,含恨以残。在这段期间内,龙大侠或已另行物情人和后代,或许早在黑叟之前,就已到了辽东。黑兄以为如何?”黑衣怪人道:“但愿如此,这样我们又可以多得一个帮手,公孙兄,停一停。”公孙启不知黑衣怪人何故喊停,但他脚下未再用力,待衡势一缓,丁字步一立,方才站稳,诧问道:“黑兄有何不适?”黑衣怪人指着前面一座突出山峰道:“公孙兄请看,那座峰可是寿仙峰?”公孙启略一打量,前面那座峰,突出的部份,果然近乎葛顺前所形容的南极仙翁的头,道:“不错,再有一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达前站了,黑兄如无…”黑衣怪人截口道:“小弟累了,公孙兄也该休息一下。”公孙启已知其意,并非真累,而是顾虑自己,脚下用力滑行,耳目同时还得兼顾敌情,一心数用,心力瘁,甚是动,道:“休息一下也好。”略一顾盼,拉着黑衣怪人,移过山麓,拂石上积雪坐了下去,又道:“一路行来,始终未见敌人踪影,据葛顺说,一过寿仙峰,再无险要可以利用,敌人如果设伏,寿仙峰该是最好,也是最后的一个地方了。等会再上路,黑兄不妨改了装,里面倒过来,距离稍远,便不易被发观,兵器最好也准备在手边。”黑衣怪人道:“何必等上路,现在就改装。”身站起,立刻把皮袍翻转过来穿好,重复坐下,道:“公孙兄现在对于人寰五老的看法如何?”公孙启道:“言行俱悸,纵有隐哀,亦不足原谅。”
“公孙兄…”黑衣怪人似有言,但只喊了一声公孙兄,就没了下文,神情显得是犹豫,话声也很低。公孙启看了他一眼,见他眉头深锁,似有无限忧虑,不诧问道:“黑兄想说什么?”黑衣怪人道:“看匹夫们的意图,除想阻截我们,乃至干掉我们,小弟怀疑…怀疑…小弟鲁钝,想不透其中道理,胡猜测,未必准能靠得住,还是不说的好。”公孙启表面力持镇静,内心其实也甚长焦,现见黑衣怪人不愿谈,正合心意,便淡漠地说道:“好在天亮前后,就可赶到地头,不论吉凶祸福,立可澄清,略作调息,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微合双目,作势调息起来。
黑衣怪人见状,不愿干扰他,没有再接话。公孙启何曾认真调息,他只是就葛顺描述的形势,默默忖度敌人可能伏击的各种情况,以及应付的方法。片刻之后,已有计较,睁眼发现黑衣怪人正在望四周动静,知是在替自己防护,愈觉此人笃实可敬。
再次提醒遇事镇静,便继续上路。寿仙峰高约两千尺,突出的部分,探出一截,形似悬崖。峰壁陡直,正当北风,经年累月,山石多被风化残蚀,现出无数剥落孔,峰麓且有部分向内凹进,极似高楼大厦底部的骑楼。
这一带虽非官道,但居民贩卖农作物,购买用品,自然形成一条大车道。这条车道,紧沿峰麓,由下上望,寿仙峰似顶塌倒,胆小的人,从底下经过,心里头还真担惊害怕。
公孙启估量,可供敌人设伏的地方,应在峰麓五丈以下的部分,尤其是那近似骑楼的地方,如潜伏暗算,骤出不意,当真防不胜防。
但就所见可疑足印,应是功力极高的凶巨擘。这一类人,往往具极自负,现身拦截,容有可能,暗算成份不大。从歇息的地方,到达寿仙峰麓,还有两三里地,在路上,公孙启便把自己的想法,传声告诉了黑衣怪人。五丈以上,纵有鬼祟,闻声知警,容易趋避,便不足虑了。接近寿仙峰,公孙启暗运神功,耳目并用,默察峰麓景况,并无任何瞥捻,心里不由暗诧:“莫非贼人也是去了印记参场前站?”一念及此,揽在黑衣怪人际的左手,蓦地一紧,身形陡然加快。黑衣怪人以为他发了贼踪,立将判笔官取到手中,哪知溜行数十丈远,并无点风吹草动,不由又暗觉奇诧。就在这个时候,一排响箭,突从背后钻而来。黑衣怪人急道:“公孙兄,放开我。”公孙启的手,反而揽得更紧,传声道:“我们已经过来很远,箭力难达,这是信号,留神前边和左边。”他的判断,果然没错,嗤嗤连声,身后的箭果已落空,进积雪地面。山石地面,积雪坚滑,身后的箭虽然没有中人,箭上绑的铜铃,震得却愈发响亮。
铃声犹未全歇,前边果然间续又出几批箭。公孙启这时已将宝剑取到手中,抱定主意,左手揽紧黑衣怪人,右手舞剑如轮,双脚替,滑行如电,既不停身索战,亦不出声赐骂,倾尽全力,往前闯越。贼人在这里,不但有埋伏,而且埋伏的人还不在少数。
匹夫们原本估计,公孙启和黑衣怪人是骑着马的,静夜山行,铁蹄踏在冰冻的雪地上,很远便能够听得到,用不着冒风监视,全都尽量躲在稍避风寒的地方。作梦也没想到,两个人是踏雪飞行,黑衣怪人又把皮袍翻过来穿,不到近前看不到,也听不到那雪上滑行轻微的声响。
但当听到了也看到了,人已一晃而过,出去很远。这种情形,也只是最初几处,如此轻松地闯过去了。寿仙峰很大,峰麓蜿蜒不下七八里,每隔百十来丈,便埋伏着一批箭手。公孙启和黑衣怪人,如此闯越仅约里把路。
六亭不过刚闯越一亭,铃声连续震响,前边的匪徒,可有了警惕。在警觉注视下,箭的来路,已从后侧,逐渐变成了击。公孙启也怪,离开峰麓远一点,从弓箭不到的地方,绕越过去,不就没事了么?
但他偏不,方向不变,方法也不变,仍就按着既定方针,往前硬闯!他既非狂妄,也不是逞强,闻勉五门处,已约略判断出,箭手相距的位置与地形,人数及功力。并且,他还能肯定,左边必然也有埋伏,如果绕越,照样不会平静无事。
如果伏击来自左边,何异把危险往黑衣怪人身上推!他不愿意这么做,而且也不放心。调换位置,左手用剑,也不如右手练而便利。一样得闯,何必移此就彼?
这就是他宁愿独当艰巨,也不愿改变方针的原因,据判断,他也有自信,可以胜任。黑衣怪人怎知个中道理,惟恐分了公孙启的心,既不敢挣动,也不敢出声,空自急得直冒燥汗。
又闯过了三四处,黑衣怪人终于也看出一点苗头来了。
每一处埋伏的箭手,多则三人,少也有两个,这可从出来的箭数,得到证明。由于公孙启滑行得快,每一处顶多仅能发三次箭,,侧,以及追。大车道说是在峰麓,其实最近的地方,距离峰壁,也有二十三丈,弦声一响,公孙启即已有备,两三枝箭,一个剑花,便已拨落,百不一失。从无失误。
从而他了解了公孙启的心理,更对良友的微观察,与勇殁果断,佩服得五体投地。换了自己,黑衣怪人有自知之明,就脑筋这份快,就先不灵光。公孙启滑行迅速,眨眼即已闯过一半路了。蓦的,山壁上陡然传来“隆隆”的巨响。公孙启微一仰望,几块磨盘般的岩石,已被埋伏的贼子掘开,顺着山壁,滚落下来。估计砸落处,正当进路。那么大的石头,任何一块,少说都有六七百斤重,纵是钢筋铁肋,如被砸中,也非被砸烂不可,何况血之躯。
这不同于弓箭,功力再高,用剑也拨不开。除了立即离开大车道,似已无可选择,一声一忽极啸,裂空而起,黑衣怪人蓦觉身子一轻,已被公孙启拦抱起,如电向前穿刺而去。公孙启仿佛铁了心,砸死也不离开大车道。几乎着三块大石的底部,险险地穿越了过去。黑衣怪人犹觉劲风顶,落地吓出一身冷汗!
“砰!砰1砰!”三块大石落了地,崩溅起来一片冰雪碎石。这还不算完,峰壁上带落的碎石,以及震落的积雪,又是一处一处的罩落下来。公孙启毫不为所动,看都不看一般,依旧向前滑行,速度似乎更快了,这后边的一半路,公孙启和黑衣怪人,就是在这样情况下,一阵弓箭,一阵掘落的陨石,冲了过去的,危机间不容一发,惊险到了家,紧张也高达顶峰。闯过寿仙峰,公孙启功力再是湛,也不紧出一身大汗。黑衣怪人甚是过意不去,道:“公孙兄独当艰巨,小弟愧煞,歇会再走如何?”公孙启一边擦汗,一边说道:“歇会也好。”但却藉着汗的手,遮住头面,立即又传声说道:“黑兄先莫松懈,大敌犹未现身。”黑衣怪人闻言大震,目光到处,不由一惊!
寿仙峰并非长尽头,越过寿仙峰,还有一道蝎子岭,峰岭之间,峡峙一谷,每年二三月间,积雪消融,雪水便从这道谷口,向外潜泻,口外天然形成一条干河。这时河已为积雪填,惟两岸地势较高,故清晰可见。横跨两样,有一座石桥,长约二十余丈,宽仅供两辆大车,并肩驱驶,正当进路,但距公孙启和黑衣怪人停身之处,还有不足一箭之地。
黑衣怪人练就夜眼,闻言凝眸展视,昏沉沉夜中,仅能看到桥栏往前延伸,以及对岸岸沿几条宽窄不等的黑线,除了朔风偶尔卷起阵阵雪雾,随风急扫过,此外,再无可疑迹象。
至于干河这边岸沿以下,是否有贼埋伏?更是目力难达,无法知道。公孙启虽具天慧目,亦不能透视山石背后与堤岸以下死角,仅能凭借天耳通,默察四周动静。
当他闯过最后一处陨石,即已听到几声惊啊。尽管声音极是隐约,但也没有逃过他锐的听觉,不过,当时全神贯注在安全逃避陨石,听是听到了,却不曾辨清正确的位置和人数。现在默察,只是作进一步确的判断。碎石落尽,雪崩亦止,除了夜风,一切恢复死一般的寂静,仍未见贼人现身。黑衣怪人不住死寂的重,传声问道:“公孙兄可是发现桥下有鬼?”公孙启神情凝重地说道:“桥头两旁,堤岸以下,左右各伏有十名以上的箭手,身后和身左的贼子们,亦陆续围拢过来,总数不下七八十个。右边寿仙峰绝难攀越。匹夫们的意图,显然是迫使我们,闯过蝎子谷。”黑衣怪人至明,道:“蝎子谷积雪甚厚,地形亦不悉,匹夫们纵无埋伏,亦无法穿越,这条路应不考虑。此处亦不宜久停,如容箭手近,箭齐发,实足防不胜防,依小弟之见,不如冒险仍从桥上硬闯。”公孙启道:“小弟亦具同。匹夫们也必料定我们必行险侥幸,走这条路。此处已是最后一道障碍,一过此处,匹夫们即无险可恃,意料除箭手外,应尚有其他恶毒设施,硬闯断非容易。稍时行动,务请黑兄屈从小弟之见,由此至桥前十步,分别敌发箭,待小弟说起,仍照前法施为。”黑衣怪人道:“这样公孙兄负担太重了。”公孙启道:“黑兄错了,这样小弟神始可专注,不动则已,动必出敌之外,不及发出第二箭,方可望顺利通过。”黑衣怪人本不愿公孙启再带滑行,但又虑自己行动迟缓,反叫公孙启分神策应,微一犹豫,便道:“小弟遵命就是。”答应得甚是勉强。公孙启听到身后贼人已渐迫近,不及解说,道:“黑兄留意左后敌人,走!”立即举步,往前行走。身后与身左贼人,俱已近四五十丈以内,慑于公孙启神威,趄趔不前,惟恐招致反击,连箭都不敢发。
公孙启与黑衣怪人一动,贼人顾虑大减,立即随后追来,箭也如蝗纷纷到。公孙启计定而动,招呼黑衣怪人加速前进,听风辨位,近身之箭,始予格击,偏失的便不加理会。情势所限,舍此别无更好的方法,如停身格拒,势必导到腹背受敌。
桥头面侧埋伏,果不出公孙启所料,俱是选高手。当公孙启和黑衣怪人,近距桥头三十步,弓箭手方首先发难。
“刷!刷!刷!”密如串珠,一枚接连一枚?显有高手指点,并非无的放矢,而是算准距离和部位的确钻。心狠,箭劲,力足!公孙启剑点银星,拨飞、削落、不失分寸。黑衣怪人挥舞双笔,上磕、下打、起簇簇火花与“吧吧”巨响。近距二十步,间有梭、镖、疾藜、铁弹,各种不同暗器。箭更疲,力更足,拨打声响也更大。近距十步,公孙启陡发朗喝:“起!”声如雷乍发,震撼心弦,耳鼓,弓箭暗器,为之一顿。绝情剑亦突发奇光,耀眼难睁,声威更是惊人。黑衣怪人蓦觉上一紧,已被公孙启拦抱起,在剑罡护持下,有如腾云驾雾,已向桥上落去,点地处,已在石桥中央。适时,石桥忽然中断。但见公孙启矫健身形,如有神助,随着断桥,向下微一沉落,便又腾纵而起。黑衣怪人既尽惊又奇,始知公孙启一再叮嘱,实含有深意。起初,他还有些心不服,情不愿。
至此,再无话说。
七载潜修,自许已是一身手,如今与公孙启一比较,实在渺不足道,这一手换了他,纵然不致跌死,要想腾身再起,势比登天还难。轰的一声巨响,断桥落实干河河底,起漫天雪雾。公孙启一落再起,已纵落对岸。数丈外,已有三人拦住去路。
居中一人,金衣蒙面,应是此次事件首恶元凶。左右各一老人,左边老人,环眼浓眉,脸黑如锅底,右首老人,大耳招风,双眼如睁似闭,脸自中透着青煞。公孙启一落,即收回左手,纳剑归鞘,传声道:“黑兄,我们遇上了劲敌,金衣人可能就是我与舍弟所要找寻的正主儿,左右二老,自号常山二圣,左名邓七,右名李弼,武功声望犹在人寰五老之上,稍时怕有一番苦战。”
“想不到堂堂常山二圣,也似肖小行径,行此鬼蜮伎俩,令人齿冷。”邓七道:“娃儿说话当心,老夫兄弟找你,另有事故。”公孙启道:“跟姓金的如非同路,何故同行?”邓七道:“桥归桥,路归路,风马牛,不相干,偶然相逢,看个热闹何妨?”公孙启道:“既不相干,请置身事外,站过一旁,等我跟姓金清旧账,再谈我们的。”邓七道:“先把老夫兄弟打发走,岂不更省心?”公孙启道:“先谈后谈都一样,素昧生平,找我何事?”邓七道:“借件东西。”公孙启道:“项上人头抑中热血?”邓七道:“没那么严重,身外之物,一件小东西。”公孙启不由一怔,旋有所悟,道:“东西与东西不问,有时价值连城,不屑一顾,有时一文不值,却重愈命,到底是什么?”邓七道:“这话倒也说的是,老夫兄弟要借的东西,在不过是件玩物,如蒙慨允,一月之后,即行送还,并略致薄酬。”公孙启更能肯定老匹夫的用心了,但仍佯装不知,道:“吐吐,有失名家风度,我还有事,没功夫多耽误。”邓七道:“年青人何如此急,听说你有一枚半月钱,老夫就借这件东西,一件小玩物,料无推辞的了?”公孙启嘿声冷笑道:“你找错了对象。”邓七道:“难道传言不确?”公孙启道:“并非传言,确有此物,持有之人已在辽东道上出观,小爷也正在访寻这个人。”至此,公孙启已明两个老怪物的意图,以及与金星石勾搭在一起的原委,从而也极震惊,不知金星石还邀请了什么难惹的人物?敌意既明,用不着再虚伪敷衍,同时二怪在此时此地出观,也不知是否业与晓眉先碰过头,放出言试探。邓七纵声狂笑,道:“志向道合,有意思,可惜你晚了一步。”笑声宏烈,震动四野,最后一句,尤其惊人。公孙启道:“一点不晚。”邓七故意一歪头,用眼睛斜睨着公孙启,道:“如此有把握?”公孙启毫不迟疑,反问道:“你不是我,怎能就知没把握?”邓七诡秘一笑,道:“因为月魄追魂那枚中月钱,已不在他手中。”公孙启心头有如被人击了一锤,但面对强敌,不敢形之于,微一寻思,即道:“想是在你手中喽?”邓七道:“果然秀出群伦,不仅剑术已得神髓,才思亦颇捷,佩服,佩服!”公孙启见他居然一口承认,不祥之念,油然而起,恨哼一声,道:“三人联手,强取豪夺,何不故技重施?”邓七脸上显出一丝得意神,道:“错了,是他心甘情愿借给老夫的,期间也是一个月,届期在锦州悦宾栈还。”公孙启已知是诈,率直说道:“我不信!”原因是这对半月玉壁,关系一件武林秘辛,非双钱合壁,不能打开这件秘辛,云老人赐给他和晓梅,一人一半,即是一种防患未然的谨慎措施,并曾再三叮嘱,慎藏勿失。
试想这样重要的东西,晓梅怎会心甘情愿地借给邓七?邓七道:“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不容你不信。”微微一顿,觉得说得不够清楚,续又补充道:“之前,他被一伙蒙面人围殴,老夫兄弟恰巧路遇,替他解的围,救了他同行女友,也许是情不可却,才答应老夫的请求。如非他亲口相告,老夫从何知道你身上也有一枚同式的钱?又如老夫兄弟果有意强抢豪夺。适才你立足未稳,岂不正好下手?”公孙启自仍不信,一时之间,又未能立即想透邓七所提两个问题,一伸右手道:“拿来!”邓七道:“看一眼可以,但得先答复老夫的要求。”公孙启断然说道:“在未验明真假之前,不能答复你。”邓七微一沉忖道:“也罢,就先给你一个便宜。”伸手怀中,取出一枚半月钱,用拇食二指夹住,竖在空中,道:“看仔细点。”闯关与谈,耗去足有一个多时辰,这时天已近黎明。公孙启默运天慧目,凝神注视,看到邓七拇食二指之间,夹的确是一枚半月钱,形式、大小、泽、质地、确似晓梅之物。似是受不住这一沉重打击,身形一晃,仿佛就要摔倒。李弼见状,电疾扑来。黑衣怪人大惊,边扶边问:“公孙兄…”公孙启几乎同时,传声接口道:“小弟无妨,退…”相距六七丈,以李弼身手之高,自是起步便到,巨灵魔掌,挟雷霆万钩之势,已随势凌厉劈下。但听一声厉号,一具尸身,即已随声倒下。
曙未透,光线犹极昏暗,相隔六七丈,半月钱直径不足一寸,以黑衣怪人夜视能力之强,也仅仅看出形象,无从分辩真假。但公孙启运展天慧目,又有积雪微光衬托,却看了个清清楚楚,丝毫无隐。半月钱是假的!
尺寸、形式、泽、质地,纵当全能伪造,但钱上的赇刻,与割剖的断面,却非外人所能尽知。当公孙启携带黑衣怪人飞渡过桥之际,常山二怪和金衣人,并非不想乘势截击,诛除心腹大敌,就便夺宝。而是慑于公孙启的神威,与强烈的剑风,虑有不敌,不敢轻撄其峰。于是,乃藉天昏暗,实施诈骗。
预计之中,公孙启见到半月钱,必然动,悲伤,甚至吐血、晕厥。公孙启已辩出真假,立即烛谋,佯装不胜刺,晕眩倒,实将机就计,以便敌入壳。
李弼不知巧成拙,还认为有机可乘首先发难。人到掌到,凌厉无俦。公孙启见其来势猛恶,杀机陡盛“退”字声中,一掌把黑衣怪人挥出丈外,就势闪身拔剑。李弼自恃过甚,大意轻敌,警觉不妙,为时已晚,人未落地,即被公孙启一剑挥成两段。邓七收起半月钱,随后追来,迟了一步。不仅未能抢救老友,如非闪避迅速,也得败上一条老命,尽管如此,仍被剑罡划破衣,开了尺长一道血口,肋骨也被擦伤,虽未伤及内腑,鲜血却已涌泉分洒。
金衣人诡诈心虚,有意落后,竟未遭受波及。一招未,仗以作为护符的常山二怪,即告一死一伤。这神威,这变化,金衣人胆都吓破了,哪里还敢再留分秒。
他顾不得翼护邓七,即向桥上逃去。黑衣怪人被公孙启挥出丈外,脚甫站稳,李弼即已分尸,邓七亦已负伤。看见金衣人要逃,哪里容得,撤出判官笔,便从横里截去。邓七负伤在前,愤恨金衣人狡猾卑鄙,佯装未见,脚下且更加快。金衣人迫于形势,不得不断后拒敌。黑衣怪人笔挟劲风点刺右胁。
金衣人侧身拒,剑长笔短,更已看出对方手法笨拙,疾展身形,避笔刺人。眼看剑尖即将刺中黑衣怪人右腕,游目瞥见公孙启业已仗剑赶到,有如触电,身躯一抖,不战伤敌,撤剑便逃。蓦觉脸上一凉,蒙面纱巾,却已被人摘去。谁摘去的?魂都吓飞了,哪里还敢回头查看?近似麻木的神经,仅仅听到两声惊呼:“怎会是他?”公孙启去摘金衣人面纱,发觉竟是范凤,不由一怔,脚躇没再出手。黑衣怪人更是悲痛、愤怒,触万千!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范凤亡命般地纵上桥头,消失踪影,似是谁都没有想到该捉人!
绕过蝎子岭,便长寿镇。印记参场在镇外,也有一个中间站。公孙启和黑衣怪人到达长寿站,已是辰末光景。从站门到官道,还有一截路,两个站丁正在清除路上的积雪,发现公孙启和黑衣怪人转入小路,不由停止工作,奇诧地望着他们。
等到临近,其中一人说道:“这条路,是我们站上自己开出来的,你们走错了。”公孙启道:“没走错,我们就是到站上来的,你们场主到了没有?”那人殷情说道:“您大概是公孙公子喽,小的李六,我们场主已经过去了。”另外那个始终没有吭声的站丁,忽然接口喝道:“谁说场主过去了,我怎没看见?”这人名叫张厚,长像甚是憨厚。李六道:“场主过去的时候,你还在睡大觉,怎么会知道。”张厚道:“放,哪一天我不比你起得早?”李六道:“不信去问管事。”张厚道:“当然要问,别听他胡说,跟我去见管事。”后边的话,是对公孙启说的,坦率直,也不大注意礼貌小节。管事刘德,听到吵闹,出来查看,发现公孙启和黑衣怪人,立刻赶了过来,咤问李六张厚,把公孙启了进去,准备酒饭,招待甚是周到。
闻谈中,旧事重提,公孙启又再追问印天蓝的行踪。刘德的说法,也和李六一致,说印天蓝是前夜四更到的,身上有伤,行匆匆,略微吃了一点东西,天没亮就走了。临行留下话,公孙启一到,便即速赶往长白。公孙启见他没有提到晓梅,不由暗自心惊,也没再问,吃过东西,立即就走。
刘德倒是很会伺侯人,见他们没马,就从站中现有的马挑选了两匹,供他们代步。上了官道,黑衣怪人不住问道:“公孙兄,刘德言辞闪烁,未必靠得住,还有令弟也没消息,我们现在似乎不该走。”公孙启道:“我想走比不走好一点。”黑衣怪人未能立即会意,诧问道:“为什么?”公孙启道:“刘德虽是印家老人,范凤却是印天蓝丈夫,范凤谋作祟,直待揭开面纱我们才知道,刘德何从得知内情,又怎敢不听他的话?自偷开金矿到现在,已将十年,在范凤处心积虑之下,巧语花言,威胁利,不仅刘德,印家所有场站的人,怕都有了问题。这是说印天蓝也被蒙在鼓里,尚不知情,情形是这样的。但印天蓝是否真不知情?必须等到见了舍弟之后,才能明真相。我们不走,刘德必更加提防,问题…”黑衣怪人已知其意,接口道:“公孙兄的意思,是明着走,暗中回去?”公孙启道:“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黑衣怪人似对印天蓝知之甚深,但因目前情况,愈演愈为复杂,故不愿代她申辩。
官道两旁,不时可见农户,三五聚居,守望相助。不久之后,两骑人马,使岔入一条小道,失去了踪影。
关兆祥带着站丁,到达长寿站,天已黑了很久。继蹄踏地声,惊动了刘德,亲自赶了出去,见是关兆祥,诧问道:“冰天雪地,你小子跑来干什么?”关兆祥道:“给三叔来拜早年。”刘德笑骂道:“妈巴子的,离过年还有七八天,拜的什么早年,到底是干什么来的?”关兆祥道:“等我拴好了马,到屋里再说成不?”刘德道:“到我这里来,还用你自己拴马,给他们,进屋陪三叔喝几杯去。”张厚过来要接马。关兆祥道:“这是一匹烈马,刚调教好,认生,还是我自己拴的稳靠,三叔先请回屋,我拴好马就来。”牵着马走向马厩。张厚却把站丁的马掇了过去,刘德自顾自地回屋了。
关兆祥自己拴马是借口,实际是看马厩里,有没有红云?如果有,骑马的人还没有走,他这趟便是大功一件。到了马厩,一面拴马,一面查看,哪有红云的踪影,十分失望,转念一想,也许拴在别处,不由问道:“张厚,场主的马怎没拴在这里?”彼此常来常往,知道张厚老实,故出言诈问。张厚道:“场主没来,马怎会来?”关兆祥道:“场主把马借给人了。就这一两天准来,你…”张厚道:“今天倒是来了两个人,可没骑马。”关兆祥诧道:“两个,是什么人?”张厚道:“都是场主的朋友,一个姓公孙…”关兆祥截口问道:“公孙公子是不是还在站里?”张厚道:“给刘管事骗走了,去了参场。”关兆祥怕耽搁太久,刘管事会起疑,忙道:“先别睡觉,等会我去找你。”匆匆拴好马匹,一直去了管事房。现成的冻蜡,刘德已经准备好,宾主二人入座,便开怀畅饮起来。酒过三巡,刘德再次问道:“大年底下,没有急事,你不会赶着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事件?”关兆祥慢慢地呷了一口酒,已经想好了说辞,道:“场主给人打伤了…”他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不再往下说,暗中观察刘德的反应。刘德听了,似极震惊,脸也变了道:“是谁下的手,场主现在何处?”关兆祥道:“是范凤派人暗算的…”刘德接口斥道:“这样大的事情,没凭没据,你可不要胡说。”关兆祥道:“胡说,爹跟我都差点被人给宰了,怎会是胡说。”刘德惊问道:“小两口情一向很融合,这事很难教人相信,你把经过情形详细说给我听。”关兆祥遂把经过,扼要说了出来,固有张厚先入之见,故把晓梅印天蓝的行踪隐去。最后结语道:“场主挨了两刀,背后一刀最重,几乎连左边的膀子都给卸了。昨天傍晚,逃到山口镇,范凤紧跟着就亲自追来了,如非一个黑衣人,适时现身相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今天天一亮,就跟那人回去锦州。最可怜是最初跟场主一路同行的朋友,却生生被埋葬在火窟!爹和我,还有小环姑娘,是被范凤预布的暗桩给点制住,也是黑衣人解救的。他们夫反目,我们是局外人,帮谁都不好,爹慌了神,这才叫我来,向三叔讨主意,您有什么好办法?”刘德一拍桌子,怒道:“你爹好糊涂,是不是酒灌多了?我们都是吃印家的饭长大的,你说该帮谁?”适时,门外突然传入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你说该帮谁?”随声挑帘进来一个四旬汉子,目光森,面凶恶之相。刘德喝道:“你是什么人,无故闯进这长寿站,想要干什么?”恶汉道:“先答我所问,再谈别的。”刘德愈怒,道:“朋友再不说身份和来意,莫怪刘某要逐客了。”恶汉哼了一声,道:“我要是印场主请来的朋友呢?”刘德道:“我们场主虽是女,结亦分品类,就凭朋友这份像貌,大概高攀不上。”意料中,恶汉必怒,殊料并不引以为忤,道:“如果我是范场主的朋友呢?”刘德道:“在是非真相未明朗前,请朋友即刻走。”恶汉道:“是非真相已极明朗,印天蓝背夫与人宿…”喝住恶汉,刘德斥道:“住口!我们场主不是这种人,请你赶快给我走。”恶汉嘿声冷笑道:“事实如此,不信去问你们石岗站上的人。”刘德不由一怔,暗察恶汉,语气极是肯定,暗忖:“莫非真有其事?”但一转念,又觉与印天蓝素行不符,道:“刘德不信,朋友请走。”恶汉道:“夫业已饮诛,妇亦难逃死,此处行将易主,该走的不是在下,火速决定态度,以定去留。”刘德道:“一面之辞,不足凭信,石岗往返需时六,待刘某亲往查明,如系事实,留也留不住我,如系栽诬,朋友,这笔账有得算,可敢留个万儿?”恶汉道:“有何不敢,在下余平,范场主座前四侍之一,六天之后,听你回信,这两个人蓄意鼓动是非,得我带走。”话中之意,自是指关兆祥与随行站丁而言。刘德断然回绝,道:“办不到,你擅闯我这长寿站,刘某尚未追究,莫得寸进尺,自讨无趣!”余平嘿嘿连声,道:“范场主仁义为怀,临来之前,一再叮嘱,对于你们这些老人,多加屈全,以免外人物议。你一再怜犯,余某均已容忍,莫不知进退。这两个人…”关兆祥因有张厚先入之见,故始终默不作声,以观刘德应对,现见余平已将箭头指向自己,再难缄默,接口说:“务必杀以灭口,以免揭穿范凤的谋对不?”余平道:“随你怎么说,你们两个今天是死定了。刘管事,是你动手,还是要我费事?”这家伙,好险,硬要刘德摊牌。刘德道:“杀何用牛刀,看我的。”双掌提足功力,却向余平狠厉击去。他看出余平,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估量未必能敌,故声东击西,期能侥幸一逞。关兆祥与站丁,怎知他的用心,立向一旁闪去,借势已将兵器取手中。余平狂笑道:“刘德,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他居心就想杀刘德,只不过要制造一个冠冕的借口,也换拿桩作势,信手一挥,便已劲风涌,灯火俱熄。
关兆祥发觉判断错误,再想挥刀策应,业已嫌迟。轰然一声大震,屋摇、窗裂房瓦飞、尘土簌簌下落,没有听到有人受伤倒地,也没有再接战第二招。
这种情形似乎不合理。片刻之后,灯火重燃,屋中景象,顿时明朗。屋子里除了原有四人,多了一个公孙启。公孙启和黑衣怪人到的正是时候,制住了余平,救了刘德。黑衣怪人则在外边巡风,没有进来。刘德见救了自己的人,竟是公孙启,无限愧悔,道:“小的实是该死,竟不知范凤人面兽心,万幸公子业已回转,敝场主实已回了…”关兆祥即时接口道:“场主没回锦州,实因身受重伤,惧范凤爪牙侵袭,不见公子,不准行踪。二公子身陷火窟,为一金衣人堵出路,几遭不测,亦已遇救,现均匿隐秘之处,等候公子驾临,小的即是奉命促驾的。”公孙启甚是赏识他的机警谨慎,道:“她们现在隐身何处?”关兆祥觑了一眼刘德,道:“明天一早起身,小的给公子带路。”仍不相信刘德,故不敢把匿处说出。公孙启道:“那太慢了,范凤网罗妖巨擘甚多,她们挡不住,我现在就得赶去,你只管直说,不妨事的。”关兆祥道:“小的换匹马,现在跟公子走。”公孙启若有所悟,转注刘德道:“刘管事,我以前从未谋面,何以晨间一到,你便认出我来?”刘德道:“沿线各站,范凤均置有信鸽,不准告知敝场场主,小的初还以为他们夫捉藏;不料范凤凶藏祸心已久。公子到此之前,小的恰好授到他的鸽令,一切俱是照令行事,望公子恕罪,以后绝对不敢再犯。”公孙启道:“范凤偷开印记金矿,已有十年,失踪矿工,也全被他暗中截留下来,在做苦工。他的恶行,还不只这一件,最近始被印场主发觉,是以他才想把印场主除去,并虏杜丹公子,以图独霸辽东。以往的事情,不知者不罪,今后望勿再犯。”转注关兆祥,又道:“骑马也慢,刘管事不会秘,但说不妨。”关兆祥微一犹豫,始把晓梅和印天蓝藏身之处,说了出来。公孙启道:“你不用去,天亮回去不迟,刘管事,一错不再错你要当心了,马在刘六家,天亮自己去取。”挟起余平,出屋招呼黑衣怪人,越墙而去。刘德紧随追出,哪里还能看得到人影,换回一命,不暗呼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