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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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沉默了一会儿，传了一声轻敲椅座声音。

吕川忙吩咐人停下轿辇。

皇帝自己挑开帷幕，缓步而出。站定之后目视前方，果然看到一个窈窕身影。

其实她们距离御辇还有一段距离，然而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背影。她穿着一身雪白狐皮大氅，却丝毫不显臃肿，身量纤长，聘婷秀雅。旁边柳尚手提琉璃灯笼，与她一起朝前走去。

她们方向，是长乐。

心中猜到了她打算做什么，他随手一挥，只带着吕川一人，默不作声地随她们身后。

顾云羡怀中抱着一束红梅，目不斜视，只顺着朝前走去。这个时节，灼蕖池已经结冰，她想起夏季经过这里时，总能闻到芙蕖清香，现却只有扑面而来寒风。

前面转角处，一座巧小楼安静矗立。她脚步未顿，只有眼光不受控制地落上面。

听雨阁。

那一夜，她就是这里陪伴醉酒他。他对她说了许多真心话，比后来五年加一起还要多。

那本该是一段很有意义回忆，只可惜他第二天醒过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还记得那天早上，柳尚来叮嘱她，“太子殿下昨夜醉得太厉害，今晨醒来已不记得自己曾偷跑出去。皇后娘娘觉得此事他忘了也好，已吩咐底下人不许提起，所以三小姐你也要留个神，别说漏嘴了。”她心头刚浮起期待如同被浇了一瓢冰水，迅速凉透。她担心果然应验了。然而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微笑道:“诺，阿云明白了。”这件事从此成为了她一个人秘密，无数个深夜想起来，也不知是喜是悲。

后来姑母安排他们见了面，她朝他敛衽施礼时候，曾期待他会想起来。想起桃花盛开上林苑，他曾用箭下了一个姑娘手中碧桃。

可惜，他什么也不记得。

不记得他替她簪过花，不记得他与她说过话，不记得他悲伤失意时候，是她陪伴侧、悉心宽。

全都不记得了。

有时候想起这些事，顾云羡也不知他们到底是有缘还是无缘。若说无缘，为何会先后发生这么多牵扯，后还结为夫？若说有缘，这些事情他又为何会一个都不记得？

老天安排给他们这样缘分，难道只是为了让她一个人泥足深陷？

“娘娘，到了。”柳尚话把她拉回现实。定睛一看，眼前正是长乐那扇厚重门。

顾云羡用只二人可闻声音问道:“陛下跟上来了么？”

“奴婢不敢回头看，没听到声音，但应该是跟上来了。”

“那好，开门吧。”柳尚从袖中取出钥匙，|入锁眼中。

各各门钥匙，除了一主位那里收有一把之外，其余都存司闱司。太后驾崩之后，长乐便不再住人，钥匙也全还了司闱司，寻常人碰不到。不过柳尚身为尚局高长官，要取一把钥匙还是轻而易举。

门一推开，便看到地上一层薄薄积雪。顾云羡缓步而入，只觉触目所见，处处皆是荒凉。

其实虽然没有住人，长乐也一直有人定期来打扫，与从前并无太大区别。然而缺少人烟，这里到底少了一层生机。

顾云羡顺着庭中大道，一路走到了长信殿。殿内十分整洁，窗边摆着一个细瓷蓝釉花樽，里面用清水供着几支绿梅。

皇帝立门外，看着顾云羡走近窗边，取出花樽里绿梅，换上自己带来红梅，微笑道:“除夕之夜，得换个喜庆颜，姑母看了也会高兴一些。”旁边柳尚笑道:“娘娘真是想得周到，除夕之夜还专程跑到这儿来。”

“横竖我没事可做。”顾云羡声音略低，他得仔细听才能听清楚，“往年这个时候，都有陛下陪着我，今年，恐怕没这个福气了。”里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柳尚困惑声音，“奴婢有些不明白，陛下近这是怎么了？娘娘您是做了什么事惹他不高兴了吗？”

“我不知道。”她声音有些落寞，“那天他来陪我喝腊八粥，我其实很喜。可后来不知道是我说错了什么，还是哪里犯了错，他突然就走了，之后也没再来过。”轻轻叹气声，他几乎可以想象她蛾眉轻蹙样子，“我总搞不明白他心思。好多次我以为我懂了，然后就会发现，一切不过是我自以为是。他本不是那样想。

“就好像现，我以为他意我，心中有我，我以为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但其实，不过是我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