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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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问题1。

有人说，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贝多芬的乐曲在奏响在回，如果真有外星人的话，他们会把这声音认作地球的标志（就像土星有一道美丽的环），据此来辨认我们居于其上的这颗星星。这是个漫的想象。何妨再漫些呢？若真有外星人，外星人爷爷必定会告诉外星人孙子，这声音不过是近二百年来才出现的，而比这声音古老得多的声音是“情”情，几千年来人类以各种发音说着、唱着、赞美着和向往着它，绵片刻不息。因此，外星人爷爷必定会纠正外星人孙子:情——这声音，才是银河系中那颗美丽星星的标志呢。

2。

但，情是什么？情，都是什么呢？

大约不会有人反对:美的情必要包含美妙的（注:本文中的“”意指引、行为、快乐），而美的当然要以情为前提。因为世上还有一种叫作“友”的情，以及一种叫作“嫖娼”和一种叫作“施暴”的行为。因而大约也就不会有人反对；情不等于，也不能代替情。如同红灯区里的男人或女人都不能代替人。

这差不多能算一种常识。

问题是:那个不等同于的情是什么？那个所不能代替的情，是什么？包含并且大于的那个情，到底是怎么一种事？

3。

也许情，就是友加引？

就算这机械的加法并不可笑，但是，为什么你的异朋友不止十个，而人却只有一个（或同时只有一个）呢？因为只有一个对你产生引？是吗？

也许有人是。可我不是。我不是而且我相信，像我这样不止从一个异那儿受到引的人很多，像我这样不止被一个美丽女人惊呆了眼睛和惊动了心的男人很多，像我这样公开或暗自赞美过两个以上美妙异的人肯定占着人类的多数。

证明其实简单:你还没有看见你的人之时你早已看见了异的美妙，你被异惊扰和引之后你才开始去寻找人。你在寻找一个事先并不确定的异作你的人，这说明你在选择。你在选择，这说明对你有引力的异并不只有一个。那么，选择的据是什么？

若仅仅是，便没有什么情发生，因而那是动物界司空见惯的事件与本文无关。你的据当然是情。

但是情是什么眼下还不知道。

现在只知道了一件事:引从来不是一对一的，从来是多向的，否则物种便要在无竞争中衰亡。

4。

我读过一篇小说，写一对恋人（或夫）出门去，走在街上、走进商店、坐上公共汽车和坐进餐厅里，女人发现男人的目光常常投向另外的女人（一些漂亮或的女人），于是她从扫兴到愤怒终至离开了那男人。这篇小说明显是嘲讽那个男人，相信他不懂得情和不忠于情。

但该小说作者的这一判断只有一半的可能是对的，只有一半的可能是，那个男人尚未走出一般动物的行列。另外一半的可能是那个女人不懂情。首先她没清与的分别，是多指向的，而的多指向未必不可以与的专一共存。其次她把自己仅仅放在了的位置上，因为只有在这个位置上她与另外那些女人才是可比的。第三，那男人没有因为众多的引而离开她，她可想过这是为什么吗？她显然没想过，因为倒是她仅仅为了妒忌而离开了她的恋人或丈夫。

恋人们或夫们，应该承认引的多向，应该互相允许（公开或暗自）赞赏其他异之魅力。但是！但是恋人们或夫们，可以承认和允许多向的行为么？不，当然不，至少我不，至少当今绝对多数的人都——不！这，是为什么？这是一个最严重也最有价值的问题。

5。

毫无疑问，是因为情，因为必须维护情的神圣与纯洁，因为专—的情才受到赞扬。但是，这就有点奇怪，这就必然引出两个不能含混过去的问题:一是，情既然是一种美好的情，为什么要专一？为什么只能对一个人？为什么必须如此吝啬？为什么这吝啬或自私倒要受到赞扬，和被誉为神圣与纯洁？

二是，引既然是多向的，为什么行为不应该也是多向的？

为什么行为要受到限制，而且是以情（神圣与纯洁）的名义来限制？为什么对的态度，竟是对情忠贞与否的（一个很重要的）证明？为什么多向的引可与情共存，而多向的行为便被视为对情的不忠？

6。

先说第二个问题。

这不忠的观念，可能是源于早先的把情与婚姻、家庭混为一谈，源于婚姻、家庭所关涉的财产继承。所以这不忠，曾经主要是一个经济问题，现在则不过是旧观念的遗留问题。这不无道理。但，这么简单么？那么在今天，情已不等同于婚姻、家庭，已常常与经济无涉，这不忠的观念是否就没有了基础就很快可以消逝了呢？或者这不忠的观念，仅仅是出于动物式的争夺，在宽厚豁达和更为进步的人那儿已不存在？

我知道一位现代女，她说只要她的丈夫是她的，她丈夫的对象完全可以不限于她，她说她能理解，她说她自己并不喜这样但是她能理解她的丈夫，她说:“只要他我，只要他仍然是我的，只要他对别人不是，他只我。”可是，当那男人真的有了另外的对象而且这样的事情慢慢多起来时，这位现代女还是陷入了痛苦。

不，她并不推翻原来的诺言，她的痛苦不是因为旧观念的遗留，更不是忌妒，而是一个始料未及的问题:“可我怎么能知道，他还是我的？”她说，虽然他对她一如既往，但是她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她的。她不知道在他眼里和心中，她与另外那些女人有什么不同。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是与另外那些女人一样，也仅仅是他的一个对象？她问:“什么能证明情？”一如既往的关心、体贴、护、帮助…这些就是情的证明么？可这是母、父、友、兄弟姐妹之也可以做到的呀？但是情，需要证明，需要在诸多种的情中独树一帜表明那不是别的那正是情！

什么，能证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