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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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仿佛比上山时更艰钜,尤其抬着一个担架,每当面临陡坡的时候,担架上的人就有滚下来的危险。而路面狭窄,更不容担架平平稳稳的行进,栈道又脆弱不堪,随时都可能折断。这样艰辛的走了一段路,纪远的额上已全是汗,衬衫全被汗所透。迫不得已,他们放下担架来休息。嘉文发出一声呻,可欣立即灌了他一些高粱酒,酒窜进他的胃里,带入了一股热气,他的眼睛睁开了。
“嘉文,”可欣捧住他的脸,凝视他。
“你好吗?很痛吗?”嘉文眨动着眼帘,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可欣。”他软弱的说。
“你要不要吃点什么?”可欣说,撕了一片面包,进他的嘴里。
“不要愁,嘉文,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只是一点儿轻伤,几天就会好的。你痛吗?”
“是的,”嘉文点点头,握住可欣的手,他的手是发热而汗的。
“我打中了那只羌,”他天真的说,像个急需赞美的孩子。
“是我打中它的!”
“我知道,”可欣说,泪又涌了上来。
“我什么都知道,那只羌──确实是个狡猾的东西,一定──非常难得打中的。”她嗫嚅的说,喉咙紧的收缩着。怎样的一个孩子!受了伤,而他关心的是他打中了那只羌!
嘉文并没有清醒多久,就又昏睡了过去。担架的行进越来越变得艰苦。最后,纪远只得放弃担架,把背袋给山地人背,而把嘉文扛在肩膀上。
太高高的张着,逐渐增加它灼热的力量。纪远努力维持着身子的平衡,肩上的重量使他不过气来,汗挂在他的睫上,糊了他的视线。脚下的栈道不时发出不胜败荷的破裂声,他尽快的迈着步子,越过栈道,越过岩石,越过荆棘和陡坡。他的衣服全划破了,手上已布了尖利的山石所割裂的伤口。他的头发昏,喉头发痛,而嘴干枯。但他不肯放松自己,他必须把握时间,用最快的速度走到山下去。只有早到达山下,才能早把嘉文送进医院,嘉文的生命在他的手里。
脚下有葛藤绊了一下,他差一点摔倒,用手扶住山壁,他停下来息。汗在他的衣服上蒸发,头发被汗透了,粘在他的额角上,他闭上眼睛,几乎要昏倒了。
“纪远,这儿!”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来,他睁开眼睛,接触到可欣恳切的眸子。她盈盈然的站在那儿,手里举着水壶。
“喝一点水,好吗?”她轻声的问,带着种使人不能抗拒的温柔。
他接过水壶,仰头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大口,这是未经煮过的山泉,是可欣沿路在泉水所经之处接的。水清凉无比,沁人心脾。他的神为之一振。喝完了水,可欣又递上了面包,仍然用那种使人不能抗拒的、温柔的语气说:“你非吃一点不可!否则,你会支持不下去的!”他吃了。同时,凝视了可欣好一会儿。
一条栈道又一条栈道,一块岩石又一块岩石,这山路仿佛无尽止的长,仿佛永走不到山下。纪远不肯把嘉文让给山地人去背,也不肯坐下来稍事休息。他有种顽固的、自我待似的坚持,虽然步履都已不稳定,却决不放下嘉文。
午后三点钟左右,他们终于来到昨天经过的独木桥边。瀑布依然奔飞湍,岩石依然耸立在之中,那条颤巍巍的独木,也依然岌岌可危的架在岩石上。
“怎么过去呢?”胡如苇望着纪远说:“一个人单独走都不简单了,何况背着一个人!”
“我可以过去,”纪远简单的说:“你们先走,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可欣望着纪远,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三个山地人已经先过去了,放下背包再来接应后面的人。大家都一个一个的走了过去,大概因为多了一次经验,今天走起来远没有昨天那样惊险。纪远等他们都过去了之后,才走上了岩石。
岩石在多年水花飞溅之下,长了一层绿的茸苔,滑不留足。纪远背负着重量,只能手脚并用,尽管十分小心,仍然跌进水里一次,整个管都了。但,嘉文并没有跌倒。跨上了独木小桥,他摇摇坠的走了过来,等到达对岸,他已头大汗,连手背上面都冒着汗珠。把嘉文放到担架上,(这以后的路可以用担架了。)他跌坐在石头上面息,本来红褐的脸庞显出一种少见的苍白。
可欣走到他身边,拿出一条绣花的小手帕给他,低声的说:“你擦擦汗吧!你实在不必这样自苦,可以让山地人背一段。他的呼很好,也没有热度,他不要紧的。”纪远握住那条手帕。
“我并不像你这样乐观,”他说:“他不该一直这样昏着。”
“或者是失血过多。”
“总之,我说不出有多抱歉。”纪远咬了咬嘴,皱紧了眉说。
“别这样,”可欣把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突然一阵冲动之下,竟像个长辈般在他的额上印下了一吻,喃喃的说:“没有人怪你。”她走开了。纪远有些晕眩,用手支着额,他必须多休息一会儿。有片暗影罩在他头上,他抬起头,看见嘉龄那对清亮的大眼睛。
“纪远,”她急促的说,似乎鼓足了勇气:“我今天早上不是有意怪你,你知道。我看到哥哥受伤就昏了,我并不是真的怪你,只是一急之下,就骂一通,你别介意哦。”说着,她学可欣的样子,也仓卒的给了纪远一吻。但,她并非吻他的额,而是吻了他的。她以为没有人注意,悄悄的,她红着脸退了开去。可是,她才走到担架边,就接触到可欣烛一切的眸子。
“哦,稳櫎─”她有些不安,脸更红了。为了武装她自己,她干脆摔了一下头,做出一股不在乎的样子来,先发制人的说:“我喜他!这个纪远!”可欣注视着嘉龄,嘴边浮起一个难以解释的、奇异的微笑──带着抹淡淡的哀愁。点了点头,她轻轻的说:“当然,你没有做错什么。”窗外在下雨。
白的病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息。杜嘉文躺在上,阖着眼睛,在聆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他已经醒来好一会儿了,但他不愿睁开眼睛来。就这样躺着,用他的全心灵去体会着周遭的一切。他喜这种时刻,不用看,不用触摸,他也知道可欣在什么地方,她会坐在前的椅子里,轻轻的呼,慢慢的移动,生怕一点儿小声音会惊醒了他。他足于这一刻,也陶醉于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