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忘记你我的维也纳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a)有个大学时的男同学自澳大利亚衣锦荣归,慷慨解囊,在四星级酒店附带的烧烤吧宴请同窗。林梧榆恰好约我吃饭,我索大大方方带了这小子一道出席。坦率说,林梧榆身材不错,细而柔韧,一腿双修长笔直,很像我所喜的一位著名西班牙斗牛士。
"林梧榆,"我给兄弟姐妹们逐一介绍,"我的伴侣。"我用了伴侣两个字,听者无一不朝我挤眼睛,笑着拍打我。但你别笑,我是研究语言学的,这称谓准确着哪。
是晚同志们的主要宗旨都是摆阔,二十来个在成都游走的男男女女一应现身。男主角照例举杯发表言,笼统抒发了对于祖国家园的思念之情,连带故作轻描淡写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在澳大利亚的农场。这家伙是甘肃白银的人,当年在报纸上写些散打文章,灵是有的,去国多年,增长的全是市侩气,香肠似的手指戴了五六只钻石戒指。相信在澳洲本地人眼里,他怕就是那种滑头的乡下贩子了。
这间酒店的海鲜大餐是出名的,看在佳肴的面上,大家闻旋歌而知雅意,充分捧场。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女同学嗲声嗲气地装,当场表示要跟着澳大利亚的农场老板一起干革命,谁料想,当年英文从未及格过的散打文人,在海外做了游击队员之后,来了口洋泾浜:"you'llhavetodecidenow。(你现在就得做出决定)。"表情傲慢不已,仿佛大公子屈尊,邀请小丫鬟私奔,来不来随便你。
正式用餐了,几个人开始偷偷路透社消息,据说这位洋老板并非真正的农场主人,他不过是人家的女婿而已。三年前他走投无路,卖身求荣,嫁给了年届50的农场继承人,金头发的半老徐娘。一群人笑得呵呵呵的。
我使劲吃东西,态度淡淡的,多说无益,他们喜听你诉苦,越苦越好,眼睁睁看你做了苦菜花是最好。对这帮同学我是没什么信心的,个个猛狼似的瞪大眼睛,生怕别人抢到了更大的猎物。
有人姗姗来迟,是咱们班里年纪最小的男生,据说他老爹是某某厅的厅长,他本人做了两年公务员,厌烦起来,张罗着开了一家化工材料公司,有他爹撑持着台面,生意好着哪,出门有司机驾车,女朋友是本地小有名气的芭蕾舞演员,他大约也算是红顶商人了。
大家嚷嚷着要罚酒,化工材料公司的董事长矜持一笑,一仰脖子,喝下小半杯红酒,优雅地将空酒杯四面一晃,跟着就撇了贫民百姓,与归国农场主攀谈起来。
与我同桌的几名是在新闻媒体效力的小记,不甘寂寞,抖擞起自己的见识,绘声绘地炫耀五花八门的异地采访经历。
"
…
你们可千万别小看了青稞酒,后劲凶猛得很。去年我在藏区采访,当地政府出面请我吃饭,一缸酒摆在屋中间,儿麦杆在里头,轮转着喝,那酒烈,三转两转,楞把我给喝晕了,下楼梯都得人扶着,那觉,简直像了两只翅膀,一路飞翔…跟着在平坝上跳锅庄,烧火用的是整木,碗口的,火焰烧得有两米多高,在冰天雪地里围成圈,手拉手胡跳着,那才叫水深火热呢,前正对火堆时,烫得要命,后背却冷入骨髓,转过去跳呢,后背烤坏了,口又是一片冰凉…"
"
…
嘿,你们别说,喝醉酒可真是洋相百出,上次我跟北京的一帮哥们在彝族人开的夜总会里喝,几个人灌得昏头昏脑的,一个个往舞台上献花、献名片、献酒、献衬衫,耍尽百宝,后来还摇摇晃晃地跑上去跟彝族演员同台献艺,那跳的都是什么呀…末尾一红歌星上来,底下的人斯文,鼓鼓掌就罢了,咱们不得了,全体起立,一手握着荧光,一手举着打火机,就这样左右缓缓挥舞,闹腾得别人也不听歌了,全朝咱们看…"我夸张地笑,跟着也讲了两三个应景的段子,没办法,这是基本礼貌。林梧榆英雄无用武之地,咱们这拨人,没一个拉拉杂杂劝酒的,言辞也倾向简单,林梧榆端起杯来,罗罗嗦嗦一大串虚伪的话还没说完,人家已经干干脆脆喝见了底。后来他只得保持沉默。
一顿饭中手机声此起彼伏,你知道的,在人前接听手机总免不了声高气壮,尤其是吩咐手下人卖股票、签协议什么的,那个声如洪钟的架势,仿佛对方是个聋子。但小记们的内容又有点不同,全是行话,省略语偏多,像黑帮里窜出来的。
"
…
经纪人那条渠道?真是老那?
…
"
"
…
杨澜那个采访还没接洽好,噢,对了,你那儿有没有老谋子的手机号?"
"
…
希望集团?有,我有人,上次给刘永好做专访,跟他们公司几个部门经理有接触…"
…
林梧榆先还镇定,渐渐听得离谱,忍不住凑近我的耳朵,低声说,苏画,你这帮同学简直是狗仔队的。我闻言一怔,继而笑得打跌。
列位,原本我是不知道的,结婚其实就像买一棵大白菜那样简单。我所做的仅仅是开了一张未婚证明,我们预备在芙蓉办理合法的婚姻营运证,起先想象的耸人听闻的繁琐程序统统减免掉了,林梧榆在当地毕竟是有头面的。他甚至找相的医生出具了合格的婚检证明。但我不够信任他,我们在下雨的星期天前去体检。还好没什么不妥,除出我的肋骨有陈旧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