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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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难道属于作为整体的自然？

抑或属于断片？

四时四十五分。目力所及，杳无船影。

海滩冷冷清清。无人游泳。只有两三个垂钓客。空无船影的大海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奉献神。此时此刻，它既无恋之情又无陶醉之意，兀自仰卧在冷若冰霜的时间中。不久将有船驶来——如白光闪烁的剃刀片一样滑行开来，从而切开这不思进取而又完美无缺的整体。船是对付这种整体的毫无温情而言的侮辱凶器。它在大海紧绷绷的薄皮肤上行走的目的，仅仅为了给海以创伤，但重创却无能为力。

五时。

支离破碎的白刹那间染上了玫瑰黄:太开始西斜。

左侧，大小两艘黑油轮相继朝海湾驶去。一艘是四时二十分出港的1，500吨兴玉号，一艘是四时二十分出港的300吨昌号。

但今天的船影如云影般在雾霭中时隐时现，航线也摇摆不定。

阿透又将镜头拉回海岸。

波挟一缕夕晖，成了冷冰冰的硬质物。夕晖愈发不怀好意，波愈发透出凶相。

是的，阿透心想，破碎时的波无疑是死的直接表现。越想越像。那是苟延残张开的大嘴。

白惨惨龇的牙齿出无数条白花花的口水；大敞四开的痛苦的嘴开始用下颚呼。染上夕晖的紫土，即是发紫的嘴。

死正快速扑入海临终之际的大大张开的口中。海一边反复推出这无数穷形尽相的死，一边像警察一样急急忙忙收起死尸，以防有人目睹。

这时，阿透从望远镜中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他恍惚觉得海那痛苦地张开下巴的巨型口腔里摇曳着另一个世界。阿透的眼睛不可能看到幻影，所见必是实在之物。至于是什么则无从确认。是海中微生物偶尔描绘的图案也未可知。幽暗的深处闪耀的光彩打开的是另一世界的大门。然而自己的确似曾相识。所以如此，很可能同遥远得无可估测的记忆有关。假如存在所谓前世，或许前世所使然。总之，不知它同阿透总是力图越过明快的水平线往前一步寻觅的东西有着怎样的关联。假如是一条条海草绕在海的腹部盘旋起舞，那么它在一瞬间描绘的世界，便可能是海底之人作呕般猥琐的粘乎乎的紫或桃红壁面和凹凸面的工笔画幅。只是，那稍纵即逝的闪光，莫非是横贯大海的闪电？不，闪电不可能出现在夕西坠的安详的海滨。首先，彼岸世界不可能同此岸世界同时存在于同地。那里隐约闪现的，恐是别的时间，恐是有别于阿透的手表现在所显示的时间的其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