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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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木桌两个人,他坐头,我踞尾,桌上没有罗曼蒂克的花束与芳香腊烛,有的只是眼前两副不中不西的盘子与叉子,香槟汽泡在高脚杯里不停地往上怒冒着,进食二十分钟后,我酒过三杯,盘上的面还是维持在二分之一左右。至于他呢,恰恰相反,他轻松解决两盘面后,酒杯里的香槟却还是八分。
我瞪着自己盘里发红的面条,他则敬畏地打量他的粉红香槟,我们心存狐疑地互望彼此一眼后,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原来我们彼此都在算计自己的实力,只因为我怕胖,他怕醉。
他油嘴一抹后,将我的盘子取走,打破僵局“吃不下就甭吃了,我又不是待狂,一意要把你喂胖。”我忍不住揶揄回去“我也不是情狂,你干么怕喝醉酒到这种地步?”他走到我身旁,弯下身子纠正我。
“你说错了,我并非怕,只是不想喝醉罢了。”我仰头冲着他的鼻头说:“怎么?防着我欺负你?”
“你又说错了,我只是想确定明早醒来自己记得来龙去脉。”他说着将我拉离餐桌,走到客厅,大手搭在我的肩头,要我放松地坐在沙发上。
“什么来龙去脉?”我的人是坐上沙发了,但身子得笔直,死不认帐地说:“我下午的那番话是闹着玩的气话,你可千万不能当真!”
“当真?”他挑眉问。
“当然当真。”我点头,佯装吃惊地反问他“不会吧!你不可能把我下午的话当真把?”喔,吴念香,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想拗!我自责着,心里却又告诉自己,当然得拗,他如果是个好人,就该为无助的笨女人留一点尊严与面子。
没想到,他高站在那里俯视我,毫不迟疑地点破我的沉默。
“你是指陪你过一夜的事?”我哑口无言,两颊登时发烫,两手往前一摊,算他没问错话。
“是。”怎料他竟伸出一指,沿着我下巴往颈子兜一圈,冷笑似地在我耳际低语“跟女人消磨过一夜这种区区小事又不算什么,你何必大惊小敝?”我被他的话一震,下巴僵了,人也木了。
“你随便,并不代表我也必须跟着你随便。”他退过身去,一个股跌坐在沙发另一头,不以为忤地对我笑道:“既然你对通宵看奥运这主意没兴趣的话,我书房里有一堆书,音响在我卧室里。今夜如何打发,你请自便吧。”说完,两腿伸得长长地往矮桌上一架,遥控器一握,对着电视一按,雪梨奥运的重播画面在瞬间跃上萤光幕。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过一夜,看雪梨奥运地一夜,而非上滚一夜。
这个一八五先生耍这一招,摆明是在消遣我,我竟穷紧张了一整个下午。尽管怨他缺德,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我陪他看了一段泳赛后,轻声细语地询问盥洗室。
他两眼朝我扫过来,专注地打量我三秒。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裙子太窄,衬衫领过低,头一遭,我后悔自己减肥成功,让人赤地盘算着,我并着膝盖,像个小奴婢似地再问他一次“我能借用一下厕所吗?”
“喔,当然可以。”他突然醒过来似地,懒洋洋地起身,领在我前头。
“只是你得委屈用我卧室里的那一间,因为大的那间马桶漏水,联络房东好几次了,就是不见人来修。”于是本以为无缘参观他卧室的我,就这么顺道过境他的单身双人。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占据卧量角落的五个由b&w原装进口的立体声音箱,我对音乐没有研究,但我那个喜摆阔的老哥也有这么一组豪华的音箱,不是因为它们最好,而是因为它们最贵,不管是什么理由,想必是花费骆伟不少存款购置的。
我把目光挪到右侧头边的化妆桌,想看看有无女过客的遗迹,但除了一面镜子和一把梳子,空无一物,的左侧除了音响设备以外,还堆一些书报杂志,最上面的一本是厚达十公分的法国作曲家贝士的传记。
卧室底端站了一列ikea的透明衣橱,里面一套套搭配好的西装整齐有序地吊在那里。整体说来,这间卧室简单得没有一丝女人味。
我花了一些时间躲在盥洗室里让自己冷静下来,五分钟后开门出来,见到他守在门边时吓了一大跳,鞋跟一滑,人差点站不稳。
“抱歉吓到你,我该出声的。”他急忙搭住我的肩,扶我跨出滑溜的磁砖。
“我忘记提醒你磁砖过滑。你还好吗?”我双手紧张地攀着墙,蹙眉忍痛地告诉他“我好像拐到右脚了。”他一拐一拐地扶我来到边,要我就近坐下,鞋让他检查。
“只是小伤而已。”我告诉他。
他点头,摘下我的低跟大头鞋,以拇指隔着一层细腻的丝袜按摩我的右脚踝。
“是这里吗?”我轻哀一声,于是他将手劲放轻,徐徐地推着我的筋脉问:“有没有好一点?”我两臂撑在缘,凝肃地端详他那双捧住我右脚的双手,神往地嗅着他的气息,受他的温柔。
他见我迟不作声,关切地问:“还痛吗?”
“嗯。”我轻点着头,收回小腿摆他的手,套上鞋后,刻意痹篇他的目光。
他见我一脸语还休的模样,耐心地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