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群雄毕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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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沉,连疏星也仿佛不得寒冷,躲进了浓云之中。
在冰封的大地上,一匹白马缓步而来,进入了一片密林,在一所木屋前停住。一个白袍人跳下马来,一脚踢开了门,将背上一个很大的包袱“嗵”地一下扔在木上。
屋子里炭火还没有熄灭,白袍人又加了些木柴在上面,随后点起了一支红油大蜡,屋中登时亮如白昼。
白袍人一伸手,将上的包袱撕开了,出一个人来。那人脸苍白,发蓬松,牙关紧咬,四肢软软地垂下,仿佛被麻醉过一样。方才那一下,他的头正撞在墙壁上,前额一片乌青,但他硬是一声也没吭。白袍人坐到他面前,突然一把捏住他的脖子,将脸凑到他眼前。
二人四目相对,凝视片刻,白袍人一阵冷笑:“沈残生,想不到吧,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沈残生一声不发,闭上了眼睛。白袍人道:“一年前你放了我一马,我很你,真的很。你只要了我一只手。我龙连香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说着他一手举过那支红油大蜡,慢慢地在沈残生头上一倾,那如血一般红的蜡油就滴在他前额。
沈残生脸上肌一阵颤动,但还是没有出声,那蜡油了他一脸,凝结在一起,火光中看来分外可怕。
龙连香将蜡烛一放,一个耳光打在沈残生脸上,好重的一掌,凝在一起的蜡油被打得飞散而起,嘴角也出了血。龙连香将左手伸到沈残生面前,那已不是一只手,而是在断腕上装了一柄短刀,刀青灰,显然淬上了毒。
龙连香将这柄刀在沈残生脸上轻轻刮着,地道:“你让我变得没有手,我今天就让你变成没有头。”沈残生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突然笑了,开怀大笑。龙连香轻轻晃动着刀子,道:“你不要笑,万一我不小心在你脸上划破一点儿皮,你的小命就完了。”沈残生道:“你会很小心的。”龙连香道:“哦?难道说你认为我不会杀你?”沈残生道:“暂时不会。”龙连香道:“那你说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杀你?”沈残生道:“等你得到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之后。”龙连香看着他,突然也笑了:“那你会不会说呢?”沈残生道:“你说呢?”龙连香道:“你不会,因为你一说出银子的下落,你的脑袋就没了。”沈残生道:“没错,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你都想得通,我又怎么会不知道。”龙连香道:“所以那些银子现在就是你的救命草,你一天不说出来,就会多活一天,一年不说,就多活一年。”沈残生笑道:“所以我想一辈子都不说。”龙连香道:“不错,要是你在张凤舞手里,可能你真的想永远不说出来。但是在我手里,你还是快说得好。”沈残生道:“那我不是死得更快?”龙连香笑道:“有时候死得快点儿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让人少受一点儿罪。”沈残生叹息一声,道:“看来银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龙连香悠然道:“你知道就好。”沈残生道:“所谓己所不,勿施于人。这批银子已把我害得这样惨,因此我不想让它再害你了。”龙连香笑了,道:“如此说来,你还真的很够朋友。”沈残生道:“我一向如此。”龙连香握住沈残生的左手,轻轻放在桌子上,道:“真是一只好手。谁会想到它会杀死自己的结义兄弟。”沈残生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悲伤,但马上又笑了:“世上想不到的事本就不少,比如说我今天就想不到是你把我从张凤舞手里抢出来。”龙连香得意地道:“江湖上有很多蠢猪去劫前面的囚车,却不想那里面坐的原来是张凤舞。”沈残生道:“看来还是你聪明,想得到张凤舞会把我藏在后面的商队里。”龙连香道:“所以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你。不过我还要谢张凤舞,要不是他废了你的一腿双子…”沈残生冷笑不语。龙连香大笑:“世上想不到的事的确太多,谁能料到堂堂北斗七星的老大,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正应了那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沈残生淡淡地道:“说得好,不过你可能还知道另一句话。”龙连香道:“什么话?”沈残生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龙连香一怔,就在此时,他听到这屋子周围突然响起了一阵歌声。
这歌声低沉沉,凄惨惨,如厉鬼夜泣,似孀妇哀鸣,在死一般静的寒夜中听来着实怕人。刹那之间,连那烛光都似乎变了颜,屋子里仿佛充了重重鬼影。
龙连香沉声道:“什么人装神鬼,现身一见。”话音方落,屋子的门吱地一声开了,布帘一起,从外面轻轻飘进一个人来。
屋子里烛火摇晃不定,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这人脸上,见来人生得齿白红,直鼻凤目,长身玉立,竟是一个少见的美男子。这么冷的天,来人手里居然还摇着一把折扇,一面画了个背着身的美女,体态窈窕,长发如云,扇子一翻,那美女转过头来,竟是个骷髅鬼。
龙连香看着这个人,目光中渐渐出了恐惧之,过了一会儿,才一字字地道:“鬼书生?”来人折扇一收,曼声道:“料应厌作人间语,听秋坟鬼唱歌。”龙连香不等他说完这句诗,猛地飞身而起,撞碎了窗子,一溜烟地逃了。
鬼书生来到沈残生跟前,一双眼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他个够,才道:“奇怪,这人的耳朵也不像驴子一样长,怎么会听到我来了?”沈残生道:“因为我闻到你的味了。”鬼书生道:“我身上难道有鬼味?”沈残生道:“不是鬼味,是香味。”鬼书生笑了:“我鬼书生身上还会有香味?”沈残生道:“鬼书生身上没有,你有。”鬼书生道:“这是什么意思?”沈残生笑道:“你要是鬼书生,我就是鬼丈夫了。”鬼书生的脸突然红了,啐道:“我呸!你这肚里鬼,怎么知道的?”沈残生笑道:“陆凌儿,你不要说扮鬼,就是成了,我也认得。”那鬼书生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如同黄莺儿一般动听:“果然不愧是北斗七星的老大,单凭这份眼力,我陆凌儿就服了你。”沈残生笑道:“服了我又怎样?若要我选择,我宁愿被龙连香剁碎了,也不愿意落在你‘魔仙’手里。”魔仙陆凌儿笑道:“哦?我有那么可怕么?”沈残生道:“可怕不可怕,我很快就会知道了。”夜深沉,一匹白马从树林里奔驰而出,不知驰向何方。
马蹄声还没有消失,龙连香就从一棵树上伸出头来,他变戏法般地伸出了左手,那方才还是装着毒刀的断腕,此时竟赫然长了一只手出来,他就用这只手在脸上一抹,将一张脸皮抹了下来,出了另一张脸。这张脸清瘦、白皙,像是一个秀才,唯一让人到可怕的是他的眼睛,这双眼睛不是黑的,竟然有些发蓝,夜中看来仿佛鬼火一般。
这人望着那白马远去的方向,脸上出一丝冷的笑容。
两天以后。城外,双环集。
黑夜又一次来临,空中依旧云密布,连一丝风也没有,又干又冷,整个世界就像被冻结了一般。在镇子边上,两盏昏暗的灯笼像两点幽暗的鬼火,一动不动地漠然凝视着白雪布的街道,也照亮了那块林家老店的招牌。
这木招牌已挂了很多年了,早被油烟熏得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这双环集外有一条平坦的大路,很多的客商镖客贩夫走卒都从这经过,此时天寒冷,这些人免不了来喝几两老酒,暖暖身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果然有客人到了。
只见一匹马缓缓而来,走到灯光下。马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袭布衣,面风尘之,那女的却是脸红润,吹弹得破,身上一件大红风衣,内衫赤红对襟团花小袄,下身是一条水红撒花窄裆,脚下是一双粉红小牛皮靴,看起来仿佛一团火焰也似。
这女子跳下马,将那男人从马鞍上轻轻提下来,那男人腿软软的,仿佛有软脚病一般站立不住。那女子双手一揽,将男人抱进了店里。
这两人坐在正中的一张桌子边,连茶也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见刚才放下的布帘一起,又走进一个人。这人用布巾包着头,看起来怕冷,连脸也包住了多半边,听他与掌柜说话的口音像是川西人。
这人在角落里找张桌子坐了,刚刚坐定,又有两人相携而入,一人眼睛上着白布,手拿明杖,是个瞎子,他身边那人只有一条腿,眼睛却是雪亮。他目光一扫,向瞎子低声说了两句,那瞎子就像能看到似的,前行五步,侧行三步,端端正正地占据了那女孩子边上的一张桌子。
伙计正在招呼之时,又有人来了,先是四个大汉,将衣服扯开,亮出黑铁般的膛,坐在最近门口的一张桌子边。接着走进六个人,有男有女,有僧有道有俗,全都是面不善,眉目之间是戾气。六个人围坐了一桌。
又有一个人连随而入,气度十分潇洒,但一身衣服却是千疮百孔,手中托着一个鼻烟壶,仔细一看,竟是浓翠滴,就算不识货的人也知道,这个绿玉鼻烟壶最少也价值百金以上。
最后进来的是一个算命先生,手中拿着一面布衣神算的旗子。这些人一来,将这小店坐得的,可是除了那个川西人在低头吃喝之外,其余的人全都是目光锐利,眼角都不时地瞟向先来的女子和那男人。有时也对看几眼,神中是敌意。看来都不是一路的。
店里很静,除了角落里那川西人的吃喝声外,竟听不到别人说话。饭菜摆上桌子,大家也只是略作样子,心思全不在吃饭上。
众人静了一会儿,最后来的那个算命先生突然站起来,走到最先来的那一男一女面前,笑着点点头,道:“这位兄台好眉目啊。”那男人道:“哦?”算命先生道:“兄台眉间带采,目似点漆,天庭地阁,是贵气,想必是位贵人。若是学文一定才凌李杜,学武一定是不让项关哪。”那男人微微一笑:“若是做贼呢?”那算命先生一怔,随后笑道:“卿本佳人,岂会做贼?”那男人淡淡一笑,环顾一下四周,道:“在下若不是贼,那又怎会劳动南七北六十三省最有名的大捕头来这个野村小店呢?”这句话一出,座人等都变动了颜,连正在吃喝的那个川西人也停了一下,用眼睛向这边看了一下。
那算命先生笑了:“大捕头?难道说这里也有公门之人么?”那男人道:“不但有,而且还不只一个哩。”算命先生道:“如此说来,这地方想必有事情发生。不然的话,怎能出动那么有名的捕头?”那男人道:“不错,很快就有事情要发生了。”他的话刚说完,果然有事情发生了。呼的一声,一铜猛地击向算命先生后背,同时一柄鬼头刀、一把轰天锥攻向算命先生左路,一柄昊天钩钩向他腿双,两条飞鱼刺、一柄星锤打向他右路。六个人,七条家伙,打向算命先生,看样子非要把他打成十几块才算出气。
算命先生笑了,在他的笑容还没有消失的时候,铜已断成两段,鬼头刀、昊天钩、轰天锥和飞鱼刺尽皆打空,那用星锤的和尚踉跄后退,那柄足有几十斤的钢链星锤已撞破围墙,飞进了无边夜里,倒真像是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