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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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英明。”廉妃轻笑一声，抬眼注目于我“难得在这么特别的子碰上，姑娘可有意听听我的故事？”

“愿闻其详。”据我从无争那儿得来的少量信息，结合廉妃的一言一行，我猜那八成是一段逃不开俗套的苦情戏。

果不其然，打鸳鸯，至亲分离，受制于人，爹娘惨死…一个都没少。

于我而言，那是小说里随处可见的经典段子；对她来说，却是悲离合如假包换的人生。

“就在我万念俱灰之时，无争让我看到了复仇的希望。”将往事娓娓道来，女子说得入神，整个过程中竟一动不动“我很他，是他助我了却了毕生的夙愿。”

“为了达成心愿，娘娘就不惜拖人下水吗？”我一直静静地听着，终于找到了出此一问的机会——我并没有忘记，是她的舒痛香，将我和傅卿寻引向了多么可悲的道路。

“…”她定神端详了我片刻，面如常“灵妃同你反目，你犹介于怀？”

“娘娘真是无所不知。”我微微一愣，随后不暗叹于她的清明“看来云玦可以确信，那暗藏隐散的舒痛香，就是娘娘设的计。”

“关于这件事，我无话可说。你若要恨，便恨吧。”她虽承认，却无意作出任何解释，一席话说得云淡风轻。

世界上最狠绝的敌人，不是在你要找他拼命的时候一掌把你打飞，而是当你冲上前去意图给他一击时，他却张开双臂，向你绽开一个最美的笑容。

“我对娘娘并无恨意。”我抿了抿，笃定地直视着女子的眼眸“相反的，我希望娘娘不要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四目相对，她沉静的脸庞忽然出淡淡的笑意“你和他不一样。”

“什么？”疑问口而出，因为她说得很轻，内容又叫人云里雾里。

“没什么。”她闭了闭眼，仿佛适才一言未发“你觉得以先帝的子，会轻易服用一个妃子给他的汤药吗？”一句话，又让我摸不着头脑，我怔怔地瞅着廉妃，思忖着她所言何意。

“先帝生多疑，如果我不陪他一起服用那所谓延年益寿的‮物药‬，他又岂肯轻易服下？”见我反应不过来，廉妃也不卖关子，而是径自点明了其中的玄机。

“你和他服下了同样的药？”我皱起眉头，有些难以置信，或者说，不愿相信。

女子莞尔一笑，并不作答。

我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她的脸看起来远不及平里红润——不是因为她没有上妆，而是因为，她已经…中了和梁尊帝一样的慢剧毒。

“这药…没有解药吗？”我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探问。

“无争寻来的毒药，怎会有解药？”女子似笑非笑。

“他…”他明知那是他的父亲“那他知道你也会跟着服药吗？”话音未落，我已深觉这个问题实属多余。

他会不知道吗…会吗？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是父子。”言下之意，两个人都一样的…

我不愿意往下想。

“你就没有想过，荣华为何会突然走水？”廉妃话锋一转，冷不防提及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因为只有一把大火烧光了，才不会有人知道，淑妃已被他制成了人彘，扔在了不知何处的荒郊野外，遭野狗啃食。”人彘？

我蓦地一惊，脑中不回忆起多年前收看的一部电视剧。剧中，汉高祖刘邦的宠妃——戚夫人，就是被皇后吕雉施以“人彘”的酷刑。犹记那无颜之脸，吓得我一个晚上没睡好。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应该知道他这般做的原因。”廉妃顿了一顿，许是话说多了，渐渐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那些害你受苦的人，来自当百倍偿还。

脑海中倏地蹦出这样一句话，我猛然领悟到，那一夜恍惚听闻的话语究竟是何含义。

可是，他也太狠了…

狠？

思及此，我不怔忪。

“你在害怕吗？”女子幽幽的嗓音传来，害我登时打了个灵“若是害怕，便离得远些吧。”

“…”我双眉微锁，狐疑地打量着始终纹丝不动的女子。

她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这些？是…是心有不甘挑拨离间？不对，像她这样一个几乎放弃生命的人，怎会多此一举？那是…是…

“此人太过狠，终是会伤人伤己。”廉妃沉声说着，眼皮一开一合。

狠，狠…

我无法将这个词同那个宠我护我温润如玉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可是，可是他的所作所为…不！他是有苦衷的！他…

我越是思考，便越是心如麻。

“啪——”的一声，猝然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循声望去，见始终巍然不动的女子突然伸手扶住了案几，身子也有些摇晃。

“娘娘！”我急忙冲过去扶住她，近距离的观察却叫我吓了一跳——她的脸已是惨白，嘴微微发黑“啊！”尚未等我思考出个所以然，她就冷不防吐出一口鲜血“是毒发了吗？我去叫太医！”

“不必…”她一下子伸手拽住了我的衣袖，咧开嘴嫣然一笑“没用的，我已服下一种烈毒药…以这些年来…我对毒药的研究…没等你走到太医院…我就一命呜呼了。”

“你这是何苦？！”我忙不迭蹲下身来，扶住她的身子。

“呵…生无所恋，死有何惧…”女子微笑着靠进我的怀里，双眼离“莫姑娘，我只求你一件事…求你答应…”

“你说…”我鼻子一酸，深知我已无力回天。

“我死后，将我火化，骨灰…撒入洛苏城的…虔河之中…他…在那里等我…”女子断断续续地说着，简直毒发如山倒。

“好…”视线已然模糊，我咬着点头答应。

“谢谢…”语毕，她挣扎离了我的怀抱，双手攀上案几，仿佛在靠它支撑着仅存的生命力“你走吧…”她拼命坐直了身子，却已气若游丝。

“娘娘…”两行清泪滑落，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面对死亡。

“走吧…”她不徐不疾地阖上了眼眸，不再多言。

我含泪起身，默然举步。

行至门口，我终是忍不住回眸一望。

她仍旧坐在那里，如同我来时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