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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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要姊夫回去？他很愿意请假的。”

“真的不需要了，等我工作安定下来，我再利用年假到澳洲探望你们嘛。”

“这样子啊，好吧。”进入睽别近十年的家，蔼柔已经有些不认得了。她打开当初租出去时仍保留的爸爸的书房，房内摆设如旧，爸爸最珍的书仍静静躺在书架上，只是它的主人再也无法拿起来批注细读了；左侧的躺椅是妈妈的专利，以前蔼柔老趴在地毯上看书，妈妈总会说她是生来陪爸妈晚年的，因为她跟姊姊差了十二岁，可是他们却抛下她先走了。蔼柔轻轻拿起枕头抖了抖，紧紧地抱在怀里，慢慢地跪了下来。

“爸、妈，我回来陪你们了！我终于有自己的家啦！”蔼柔的眼泪夺眶而出，再也无法控制。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十二岁那年，她硬是挤进新婚燕尔的姊姊姊夫的家中，姊夫待她极好，主动表示接纳，没打算送她到并不亲的舅舅家去；可是她却常觉得自己打扰了他们俩的甜天地，甚至认为他们一直没生孩子是她造成的。之后她一直住校，寒暑假则去舅舅家住。她一直有很强的寄人篱下，表面上她嘻嘻哈哈，其实内心深处她像无垠的浮萍，没有归属。现在她终于有自己的天地了，她要将它布置成一个最温馨的家。

回到宿舍的途中，蔼柔还一路想着要采买什么家具，用什么颜的油漆来涂墙壁呢。她心不在焉地准备踏进宿舍大门，却有人唤住了她──“蔼柔姐。”

“可杰？好久不见了。咦？你好像瘦很多呢。”蔼柔仔细地打量可杰，原本丰润的双颊有些凹陷，瘦高的身材显得格外单薄。想想她这个女朋友真的当得失败的，几个礼拜没见了吧？她竟都没想起他来。

“我得了急肠胃炎，住院了两天。”可杰有些垂头丧气地说。他好生气蔼柔从来不主动联络他，等了两个礼拜，还是他耐不住思念来找她。

蔼柔有些自责地说:“怎么没跟我说呢？我好去照顾你啊。”可杰无所谓地耸耸肩。

“都过去了，反正我现在也好了。”

“都好了吗？我今晚没事，煮皮蛋瘦粥给你吃好吗？”可杰高兴地说:“太了！”

“走！我们去超级市场买材料去。”狼虎咽地吃完蔼柔煮的皮蛋瘦粥，可杰足地拍拍可怜了很久的肚皮。

“真好吃！你是跟谁学作菜的？”

“跟舅妈学的。”每年寒暑假是她的烹饪课时间。原本并不常来往，使她初到舅舅家还别扭的，透过教作菜才让蔼柔跟舅妈快速稔起来。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都不见人影。是去找工作吗？下次找工作我陪你去，现在很多求职广告都是陷阱，很危险的。”

“你别担心，我会保护自己，那种免经验可、月入数十万的我不会去应征的。”

“你不是想转到资讯系吗？可以成吗？”蔼柔转移话题。

“有你这样的严师监督，上学期我可是拿书卷奖呢。这学期期中考也考得不坏，转系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杰温柔微笑地注视着她。

“书不是为我念的，而是为你的将来打算，我很快就不在你身边，你可还是要保持念书的好习惯哦。”蔼柔抬起头来，却看到可杰的脸倏然变得惨白。

可杰低吼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付出这么多，忍着不碰不亲你，处处依着你的意思，我图的是什么？就是希望在你毕业之后还能继续在一起啊！”他痛苦地抱着头，沙哑的声音嘶喊着:“我从来没得这么苦过！你没有心吗？一点都受不到我对你的情？为什么？！”可杰的肩头微微动着。

蔼柔不忍地轻拍他的背，柔声说着:“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只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将它转化成男女之间的情。”

“我不相信！”可杰突然抓住蔼柔的肩，疯狂地吻上她的，把她倒在沙发上，热烈地抚摸着她柔软的身躯。他暴的动作疼了蔼柔，她很害怕，可是却没有任何挣扎，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心中反覆地思量: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心？对学长如此，对可杰亦是如此，辜负他们的情，让他们伤心…

可杰打开了她前的钮扣，吻上她的颈项、她的前，可杰觉得心好像快跳出腔，却突然发现身下的她紧闭着双眼，泪不停地顺颊而下，怯怯地发着抖。他吓到她了！可杰难过地想着:就算得到她的人，他还是得不到她的心啊。

可杰颓然地起身，低声地说着:“你走吧，我不要再看到你了。”蔼柔抓着口的衣服起身，“可杰…我很抱歉。”她匆匆离去。

可杰忿恨地捶着墙壁，跪在地上，口中不断喊着蔼柔的名字，终于下泪来。

回到宿舍，蔼柔红肿的双、脖子上的吻痕以及仓皇的神，引来室友们的关切。蔼柔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躺在上，默默地着泪。她并不怪可杰，真的！虽然当他对她那样时，她害怕得不得了，可她知道可杰只是气急了，并不是有意的，他终究还是没有强迫她啊！她难过的是自己又辜负了一个人。是的，她是没有心，她一点都不值得两个这么好的男孩付出他们的真啊。

虽然早早就躺上，但蔼柔一直睡不着。凌晨两点了，眼看着室友都进入梦乡，翻来覆去的她还是没一点睡意。听听音乐好了，也好转移她纷的心思。

悄悄地拿出随身听，蔼柔胡转着不同的频道，在听到一阵人的萨克斯风演奏的爵士乐曲时，她停下转台的手。一阵低柔、富磁的嗓音响起:“各位夜未眠的朋友，大家好，您收听“心灵室”我是你们的代班dj，andre，原来的主持人alex因出国进修两个月，这段期间便由我为你们服务。我是广播界的新手，今天是我的‮男处‬秀，所以要请各位多多捧场喽。”

“好了，闲话不多说。首先，我想先放一首有一些时的老歌: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很多人都常会抱怨你不懂我在想什么、你不了解我的心，可是如果大家都不敞开心说出心里的话，又怎能期盼别人会“自动”懂你的心呢？对！其实我不懂你的心，所以请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让我们“心灵”

…

”童安格温柔的歌声回在耳际。蔼柔记得自己以前很喜这首歌的，不过倒是很少去想过歌词所衍生的意义。真糟糕！她本来是想藉听音乐来帮助入眠，现在她可是更加清醒，一定要听完节目才甘心了。

这个主持人andre的声音真是有魅力啊！低沉而有磁，有种魅惑人心的魔力。并不是他刻意去装出这样的声音，他讲话的语气非常自然，显然平常就是这样说话的，态度亲切还带着一点戏谑。有时他似乎是边讲边思考，并不是事先写好脚本，这时他的语气会稍有停顿，而略带一丝沙哑，听起来真是极了！蔼柔不暗骂自己无聊，才听不到五分钟，就想像一大堆，再下来岂不要开始揣测他的长相？嗯，还是不要想像吧，很多广播员都长得很抱歉国的…天马行空的想像在发现童安格的歌已唱完时，蔼柔赶紧将注意力放回广播中。

“现在我大略简介一下节目进行的方式。我预备在每次的节目中介绍一种音乐，可能是一出百老汇剧、一张电影原声带，或是一张爵士乐经典，也大家来信给我建议。在乐曲播放之间，我会回覆各位的来信。我必须强调，我并没有任何专业的心理学知识，只是提供大家一个抒发意见的管道，大家可以换经验心得，提供一些旁观者的看法。有时候心里的不舒坦，只要说出来就好了一大半呢。”

“今天我想介绍的音乐是一部法国电影“今生情未了”的原声带，法文片名是uncoeurenhiver，英文的翻译是aheartinwinter。我个人非常喜这部电影，看完纳闷了好半天，为什么男主角就是无法接受女主角的呢？我大略看了之前听友寄给alex的信，其中谈情问题的就占了四分之三，情之伤人可见一斑。看了这部电影让我有很深的触，情的事有什么道理呢？它并不符合物质不灭定律，你付出多少就一定能收回多少；就像片中的男主角，不知何故，他丧失人的能力，或说是他从未具有人的能力，他的心被封锁在寒冷无暖意的冰天雪地中，他，没有心能人…我们来欣赏这部电影的配乐，拉威尔（ravel）作曲，钢琴、小提琴、大提琴的三重奏，待会儿再为你简介故事的发展…”他，没有心能人…蔼柔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再度翻腾起来。

你没有心吗？一点都受不到我对你付出的情？为什么？可杰痛苦的呐喊还在耳际。是不是她也像电影中的男主角没有心去人？蔼柔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听着悠扬的乐曲由平静渐至昂而终归平淡，就如那一场来不及开始便已结束的恋，翻译成“今生情未了”实是大错特错。情未始何来未了？

在乐曲渐渐止歇中，andre娓娓道来这段故事:内敛寡言的修小提琴师傅史帝芬，在老板兼工作伙伴麦辛介绍的女友卡儿在找他调音后，平静的生活起了变化；史帝芬专注地听着卡儿所拉出的澎湃情，也仿佛透视了卡儿内心深处。几次短暂的谈与会面，双方情愫渐生，卡儿终于大胆向史帝芬表白，却换来史帝芬无动于衷的拒绝，最后犹如船过水无痕般，卡儿还是回到麦辛身边，而史帝芬也跟麦辛拆伙，从此孤独一人面对漫长的人生。

在叙述这个故事的同时，andre适时播放与剧情相关的乐曲，并开始回答听友的来信，有时也引用电影中的情节安听友:不被接受的情并不代表自己有错或有问题，不能人的一方或许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蔼柔在andre温柔的话语抚下，原本不平静的心像是得到了赦免。不知不觉中，一个小时的节目竟将结束，当andre说出下次空中再见时，蔼柔不有些怅然若失。

躺在上，蔼柔睡意全无，脑中翻来覆去都是andre动人的嗓音与话语。突然有一股冲动，蔼柔拿出小手电筒，摸黑找出了信纸和笔，跑到厕所写信。

dearandre:这是我第一次提笔写信给一位广播节目主持人，我非常喜你的节目，忍不住想将听完的心得与你分享。uncoeurenhiver是我最喜的电影之一。记得曾看过一篇影评谈到这部电影，大意好像是说“大鼻子情圣”、“今生情未了”及“留住有情人”这三部法国影片，象征了现代法国男人都不敢放手去──“大鼻子情圣”中西哈诺为英俊的草包男子写情书给自己心的表妹，直到死前才终于对终身未嫁的表妹吐心意；“今生情未了”的史帝芬则是不敢接受卡儿所付出的情，即使他曾心动；“留住有情人”（fanfan）则是已有未婚的亚历山大，总觉得恋的觉易在情中消逝，他无法自己地上了芳芳，却怕那种上的觉会因体接触而消失，于是他选择了住在芳芳的隔壁；芳芳租了一间原是舞者的套房，一整面的墙全是镜子，而镜子在亚历山大的设计下，成为一面透明，一面是镜子，他可以看到芳芳的一举一动。亚历山大喜这种与芳芳一同生活却没有亲密接触的子，如此他的恋才能常保如新。

我不知道台湾的男孩是否也会这样，但其实，不论男女，不敢去就是因为怕到时失去会更苦吧，于是宁可舍弃相恋时的甜以求换来一颗平静的心。一点心里的触与你共享…

洋洋洒洒写了三大张信纸诉说内心的受，不知不觉竟已经四点多了。偏着头想了一下，蔼柔决定用她在bbs上的匿称来署名──台北的舒洁小柔柔敬上。

终于结束了这封长信，蔼柔觉得自己有些疯狂，可是听完节目、写完了信，她觉得心情倒真是好了许多。望着自己在洗手间写出来的信，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andre。嗯，洒一点学妹送的anais淡香水在信纸上，以免有“异味”唔…现在她可终于有了睡意，好困啊，明天一定有一对熊猫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