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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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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有温暖的手,将她从冰凉的青石上拉起。

一柄伞,能遮去所有落至身上的雨滴,却无法遮去心底正下着的无止尽的绵延暴雨。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朝殿的,又是如何换去的衣。可干燥暖和的衣服贴在身上,也掩不去心底四处泛滥的

手中一直紧紧攥着方才傲哥哥入她手中的薄纸,隽秀的字迹,她自然识得,寥寥几字,更是颤动着她的心“明晚风醉亭见,珍重。”心中隐隐知晓也许他想告诉她一些什么。而此刻,她却突然害怕起来,经历了今上午现琴书陷害她一事,她变得害怕去知晓真相。

因为知晓真相的代价,便是痛彻心扉!

殿外,雨不停地下着,如断线的珍珠般自屋檐滑落,前仆后继扑至地面,涌成一滩沉寂的死水。

那是一场瓢泼的大雨“哗哗”的雨水将皇城冲刷的干干净净。大雨停止,清晨的一道曙光来临前,烟落已是端身坐在了南窗下的梳妆台前,手中拿着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蓖着长。一双美眸盈盈望着殿前华丽的金砖,兀自出神。

殿外地上已然全干,丝毫瞧不出曾经那里曾经下过一场暴雨。人们依旧开始忙碌起来,铺上大红的绒毯,至朝殿一直延伸至远处的正泰殿。明,无家可回的她,将从朝殿出嫁。

此时奢华于她,原不过是美丽的枷锁罢了。她被困在这深之中,本无从知晓外的动静。她不知道,尚书府若是被抄家,爹爹获罪,哥哥被配边境,那她的娘亲呢?究竟会是怎样的境遇?

中消息闭,她无从得知,红菱资历不够,也不能随意出,眼下只能这般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只等着晚上会一会慕容傲。眼下,也只有他能告诉她外边的情况。

回神,瞧着镜中面容苍白的自己,她伸手取过胭脂盒,原是不喜这些东西,甚少用。可如今她这般苍白的脸与这喜庆的环境实在格格不入。即便是家道没落,她也不能教旁人看去笑话。

胭脂嫣红如血,凝在指尖仿佛一朵颜最纯正的红梅,红得盈盈滴。她薄薄化开了拍在脸颊上,浅浅的红如飞在天际的一片红霞。

原来,容颜是可以修饰的,然而受伤的心呢?还能修复如初么?

是夜,盈月星朗,皎若琉璃,处处灯高挂的琼楼玉宇之上是一派繁华胜锦,却不知可曾掩盖得住那深的寂寥。

风醉亭是醉兰池边一处极为偏僻的凉亭,隐匿在了重叠湖湾之中。湖水清凉的潺潺声远远便能听见,遥遥望去,他的身影在明亮的夜下显得格外殷殷,似苍凉的一道剪影。

他那样等待的姿势,在那一瞬间起她所有温柔的记忆,万灯节的初次相遇,以前每一次相会,他便是这样默默等着她。她与他之间,毕竟也曾有近一年的美好往昔。而他的温柔相待,她竟然已是渐渐忘却。

他黯淡的容颜在看见她的一刻骤然明亮起来,像灼灼的一树火焰,瞬间照亮了天际。他两步上前,将她拉至亭中,重重地松一口气,道:“想不到,你竟还愿意见我。”她颤颤启道:“我的爹爹,娘亲和哥哥,如今怎样了?”他的眼神微微晃一晃,笑容冷寂了下来,凝眉问道:“你只为这个?如果不是,你是否都不愿见上我一面呢?”她悲戚一笑“我见不见你,又有何差别呢?我们终归是身份有别。若不是为了家人,侯爷以为我夜前来所为何事?”月光如银,他清明的眼神并未放过她,执意问道:“我们一别那样久,你也不问问我做什么去了,又遇到什么危险了,如今过得好不好?”

“很要紧么?”烟落僵滞站立着,轻的面容之上带着疏离的笑分隔着她与他的距离“既然侯爷已是安然站于烟落面前,相信再多的苦痛也已经过去。何况我问与不问,你我终归是无力回天。一切已成死局,唯有侯爷安然站于烟落面前,我才安心了。”他的眼里黯然的神微微一亮,似跳跃的烛火“烟儿,当时人人传我失踪,或言身死,你真的一点都没有牵挂么?”他拉过她微凉的手,按至他的心口,那里剧烈跳动得灼灼烫,醉温柔的眸子瞧着她,又道:“真的没有一点惦着我么?”烟落心下一慌,忙将手回,转眸回避道:“侯爷,你逾矩了。”她的眼神无处可避,只看着池中大片睡莲已是开得过盛,凋零了大半。也许,情过了,也是这般盛极凋谢。

月光适时的掩去了她难堪的表情,幽幽叹息道:“如今,烟落只想知道父兄情况。”他抬头望一望明月如钩,怅然慨道:“如今,尚书府已然被查封。其内搜出金银珠宝几十箱,都是各地官员贿贡之物,还有名册记录详细。”烟落惊道:“爹爹不会的!”怎可能呢?爹爹一向勤俭克己,平里家中亦是节俭,她与映月每月的例银亦是不多,过于华贵的衣物尚且无一件,更别说是私囤金银珠宝。这一定是有人刻意栽赃。

慕容傲冷笑一声,寒声道:“加之罪,何患无辞?终究是我连累了尚书府。皇上还不是忌惮我权势过盛么!”他轻轻抬起手,想要抚一抚她柔腻的脸颊,却被她立即避开,清润的眸中瞬间黯沉下来。

入夏时分,花开得蓬如云。烟落凝视着亭边一带遍地而开的野花,大捧大捧雪白浅黄的花朵在夜中看去似茫茫然的大雪纷飞,心中好似同样下着苍茫的大雪。风离御曾说手中证据确凿,实在不算冤了她的父亲。证据确凿?!原是这般蓄意栽赃么?

慕容傲深一口气道:“如今,令尊被关入天牢之中。即便是我官居左相,亦无法涉足半步,是以具体情况如何,不得而知。我只得托了刑部尚书代为照拂令尊,尽量不要教令尊吃太多的苦。府中女眷丫鬟一应遣散。”喟叹一声,他怅然摇头道:“昔门庭若市,今朝空无一人。你的娘亲随着你的哥哥一同配去了边陲小城青州,今已经上路了。”顿一顿,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肩头,柔声道:“烟儿,你且放心,青州知府曾是我安邑郡王府的门生,我已然托人带了书信给他,你的哥哥不过是放逐贬官,不至于吃太多的苦。只是,令尊…罢了,我再想想法子便是。”原来娘亲随哥哥一同走了,这样也好,总算是相互有个照应。心中略略放心了些,她垂下双眸,头愈的低,哑声道:“谢谢你。”慕容傲愣一愣,声音里掩不住的灰心与伤痛,黯然道:“你我之间,尚要言谢么?烟儿,何时起,我们已然生疏至此!”她狠下心肠,强迫自己出一个冷漠的笑容,道:“那是侯爷从前不了解烟落。一别六月,烟落已是琵琶别抱。我本就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侯爷还是不要这般一心错付了。今,烟落受困于中,得侯爷以实情相告,心中之甚,他定当涌泉相报。”残忍的话,总是需要一口气说完,然而说完之后,她的心中并未有半分的轻松,只是益沉重。

她瞧着自已足上芙蓉鞋子被水濡,金线绣制的重瓣莲花,在月光之下闪烁着璀璨的金,直扎得她眼睛如针芒般刺疼。那每一丝绕的金线,都好似无形的束缚,绑住她,无法逃

他狠狠一怔,握住她肩头的手无意识的加重了几分力,沉痛道:“烟儿,难道你的心中已经没有一分一毫我的位置了么?”烟落的叹息声被湖水的波澜温柔没,苦涩笑道:“侯爷,烟落已经没有心了。又何来位置之说?”此时的她只觉得疲惫之极,她还有心么?她的心早就被风离御一点一点噬殆尽,待到她回头想去寻时,才现已是分毫不剩。

极力掩饰住自己神情的难堪,她别过头,岔开话题问:“烟落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侯爷。”慕容傲眸光定定注视着平静无波澜的湖面,眸中有暗沉的辉,徐徐问:“你问吧,我对你不会有所隐瞒。”她犹豫片刻,仍是问道:“我想知道那在歧山之上,为了救我而失足落涯之人,究竟是不是你?”他突然瞧了一眼她已是微隆的小腹,眼中大有难堪之意,拉着她在亭中石凳之上坐下,柔声道:“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宜久站。”顿一顿,他颔承认道:“不错,那落涯之人,确实是我。还好我命大,崖边正巧有一颗横生的大树,阻拦了我的下坠,后又被经过的猎人现,这才得以保住了这条命。”烟落不由得慨道:“当初的皇位之争,又扯上了月盟,我已是愈瞧愈糊涂。我不明白,你身份显赫,认识你的人颇多,又如何能卧底于月盟呢?不怕被人识破么?”慕容傲握住她的手腕,徐徐道:“这是一场易。其间复杂,三言两语真是很难道尽。昔二皇子与七皇子争夺皇位,天下皆有所闻。月盟亦是蠢蠢动,想坐收渔利。是以昔风离澈便想出一计,假意同月盟合作,由我出面,条件便是由月盟助他登上皇位,事成之后以凉、灵二州作为换。实则是借我伺机打入月盟内部,再将其一网打尽。”烟落蹙眉,摇一摇头道:“我想不通,昔我尚在离园之时,曾有月盟月之人行刺二皇子。”

“那不过是做戏给风离御看的,试探他们二人的反应,此事由月主经手,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他答道。

主,是骆莹莹。烟落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她从中作梗。

想一想,烟落皱眉又问:“那此事风离澈自已知晓么?”慕容傲摇一摇头道:“彼时月盟对我们的合作诚意尚且不信任,是以他并不知晓具体。”烟落恍然,难怪那时风离御与风离澈皆是疑的,是以曾经彼此猜疑,原来一切皆不过是月盟的试探罢了。

“后来,为了博取月盟的信任,表示诚意,我便答应为他们劫得银车,再将银两以月盟的名义放民间,为他们博得灵州的民心。此事风离澈是知晓的。”他继续道:“只是我们没有料到骆莹莹的月主身份早已是暴,风离御藏得真深,我们都被他骗了。歧山一战,月盟损失惨重。原本这样一来,月盟应当是不会再相信我们的诚意,所幸我坠崖又获救,倒反让他们相信了我们的诚意,算是因祸得福。就这样,我接任了主一职,渐渐渗入了月盟内部,获得了他们全部联络点的名册以及所有底细,蛰伏半年,终将其一网打尽。因着我在月盟中威望甚高,是以我将月盟整饬收编,如今已是归于我的管辖之下。”烟落眸黯一黯,将月盟整饬收编并归于他的管辖之下,这样一来,慕容傲不但官居宰相,手中还握有重兵,难怪风离御要忌惮他了,忌惮他一旦生了异心,胁幼子而废皇上,况且自已还曾与慕容傲有过一段情,是以唯有断了她背后所有的路,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原来,自己终究还是逃不政事风云,即便想躲,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深深卷入其中。

突然起了一阵夜风,吹着岸边大捧洁白的野花,垂落几朵,落在湖中只泛起一点白影,便随着水淙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