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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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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真的有信!”真莉惊讶地喊。邮筒里至少有几十封信。她捡起最上面的几封信,都贴上了邮票,一封是电费的,另一封是电话费的,哪里会是一个鬼魂写的?她不害怕了,得意洋洋地说:“我都说听到声音的啦!”她捡起了其余的信,邮筒里有几片枯干了的叶子,她随手拨开去了。

“竟然有些傻瓜以为这是个真邮筒,那儿本来就没有邮筒。”子康说。

“见到邮筒时不会有人怀疑的呀!”真莉扫走信上的尘埃,站起来说“他们竟然都没发现这个假邮筒有个很大的破绽…”

“什么破绽?"“你看看!”真莉指给子康看:“这个邮筒并没有写上每天收信的时间。因为镜头拍不到,但是,真邮筒会有的啊!”她拿着那叠信逐个信封看。她的心思给其中几封信引住,总共是四封,信封全是一样,银灰长方形,外面再裹上一层半透明的纸,一摸上手就知道是高价品。信封左下角印着一朵微微凸起来的紫红的玫瑰花,真莉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信封。这四封信全是寄去同一个地址给一个名叫“林泰一”的人。信封上的字体小而娟秀,看来是女孩子的字。

“这几封好像是情信!”真莉说着把其中一封举到头上,仰脸就着仓库里昏黄的灯光眯着眼睛看,只看到里面藏着一张薄薄的信纸。

“不如拆开来看看。”子康带着几分想要找个同谋的口气说。

“噢,不行!这样太缺德了!”真莉把那四封信跟其余的信全都进背包里。

他们离开仓库,回到车上时,真莉跟子康说:“待会见到邮局或是邮筒的话停一停车。我顺便把这些信寄出去。那么,所有这些人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信曾经投进一个假邮筒里。”车子从郊外的仓库开往市区,真莉和子康说着话,眼睛不时瞄瞄沿途有没有邮筒,说也奇怪,那段回去的路上有山、有海、有小村落,他们甚至看到相反方向有一辆邮车,却没有见到一个邮筒或是一间邮局。那叠信始终寄不出去。

“我明天拿去寄好了。”真莉心里想道。

真莉从电影公司的仓库回到学校时,离上课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分钟,她快步跑到电影系大楼外面的一排储物柜那儿,打开她一向和子康共用的那个储物柜的密码锁,想要拿她的笔记本。当她拉开柜门时,突然掉下几张唱片和几本书,险些砸中她的头。她狼狈地把唱片和书捡起来。柜里了她和子康两个人的东西,她整个暑假都忙着拍戏,本没时间清理储物柜。她找到了笔记本和待会要用的厚厚的一叠资料进背包里,顺手把那叠信拿出来,跟刚刚掉下来的唱片和书硬回柜里去。她使劲把柜里的东西往里,免得她下一次打开柜门时又有东西掉下来。接着,她重新锁上那个储物柜,匆匆跑去课室上堂。

那天之后,真莉一直忙这忙那,竟然把那叠信忘掉了。而且,她那天把信到最里面去,以后每次打开储物柜,她都没再看到过那些信,便也记不起来到了十一月,她的心思给另一件事情占据着,就更把那些信忘得一干二净了。十一月中旬,子康要跟随大队到巴黎拍外景,一去就是一个月。打从那出电影在十月开拍以来,天天也在赶拍香港这边的戏,子康没没夜地忙着,真莉有时候一个礼拜也见不到他一次。他们只能够尽量每天通电话,真莉有时会告诉他学校里发生的琐琐碎碎的事,但是,子康现在对这些事情不像以前那么兴趣了。他现在身处的那个世界复杂许多。跟暑假时拍的那出文艺片不一样,他现在拍的这一部是大制作,用大导演、大明星、还有堂皇的布景。

“导演在片场就是神!”子康告诉真莉。他告诉她,他将来要当导演、拍自己的故事。有一次,他跟真莉说:“大飞是永远没机会做导演的,他做副导演做得太好了,所有导演都想要这种副导演来帮自己。那么谁会肯提拔他做导演呢?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这个事实啊!哈哈!”真莉觉得子康变了,他变得有点愤世嫉俗,有点狂妄自大,也有点失。几个月前,他们生活中的一切还是多么的单纯!现在她意识到,她和子康的生活起了变化,他就像一个本来放在她膝头上的线球,掉到脚边去了,愈滚愈远,她手指里勾住的仅仅是一条线。但是,她心里乐观地想:“出来工作就是不一样。等到我也出来工作。我就会理解!”十一月中旬的那天,子康要出发去巴黎了。前一天,他叫她不要来送机。

“到时候人很多。”他说。

“那我就不来了。”真莉假装答应。其实。她约好了大飞一起去送机,想给子康一个惊喜。

当真莉在启德机场的大堂出现时,子康果然吃了一惊。

“不是叫了你不要来的吗?”他撅着嘴说。

“给你一个惊喜嘛!反正大飞也来,他顺路接我过来。”真莉眼睛越过子康看到大飞和郭嫣儿站在一旁说悄悄话。真莉刚刚来到机场时跟她点头打了个招呼。郭嫣儿似笑非笑地朝她点头,她对女孩子的态度一向是那么冷淡的,真莉也懒得搭理她。

这会儿,送机大堂里闹哄哄的,电影公司派出了一支几十人的外景队,戏里几个主角的大批影来送机,还有大批记者,真莉背后的镁光灯闪个不停。

“啊…你回来的时候,帮我买巧克力好吗?我以前的法文老师每年回法国南部省亲时都带一种‘橄榄牌’巧克力回来送我们,那些巧克力像一颗颗青橄榄,上面有白的大理石纹.咬开来有果仁,很好吃,很久没吃过了。她说这种巧克力只有巴黎机场的免税店卖。”真莉拉着子康的衣袖说。

“嗯。”子康应了一声,匆匆说:“我要进去了。”她好想搂住他,跟他亲嘴,但身边太多人了,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子康已经转过身走了。

一个月的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这一天,真莉在课室里,手支着头,闷闷地想着子康这一刻在巴黎做些什么。她想写电邮给他,可惜他本没带电脑去。他们一个星期才通一次长途电话,电话费太贵了,她只能急急忙忙跟他说几句话。上一次通电话时,她本来想好要说的话结果却忘了说,他却匆匆挂了线。她觉得子康不像她那么想念他。电话费虽然贵了点,但他还是可以多打几次电话回来啊!他也用不着每次都匆匆挂上电话。她到他变了,没以前那么在乎她了。

十二月中旬,第一届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选出来了,还有不到七个月,香港便会回归中国。北京天安门广场早在两年前己经竖起了一座巨型的电子跳字牌,倒数着回归的子。但是,真莉不关心这些。她心里另外有一个倒数的钟,每天滴滴答答数着子康归来的子。今天下午,他要从巴黎回来了。

真莉昨天就开始盼望着。早上起来,她涂上一个海底泥深层清洁面膜,轻快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忙着选衣服、挑鞋子,希望子康觉得她今天很漂亮。她又扯着嗓子唱歌,直到她觉得脸膜变得愈来愈紧,她要是再张大嘴巴唱歌,脸膜就会裂开,她才撅着嘴靠在上。但她没法平静下来。她好想念子康,她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只要见到他,这个月来所有的霾都会一扫而空。

可恶的是,她今天没法去接机。她从早上到下午要帮曼茱出外景拍短片。上次她拍短片时,曼茱帮了她几个礼拜,她不能那么差劲丢下曼茱,曼茱也找不到别人帮忙。曼茱为什么偏偏要选今天?真是的!

下午五点钟,真莉还在天星码头拍片。她肩上扛着一部重甸甸的摄影机,不时望向钟楼上那个大钟,子康坐的那班机应该已经到了,但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她?会不会是飞机误点了?真莉祈祷着曼茱快点拍完。曼茱拍戏总是慢的。她己经拍了一整天。还只是拍了几个镜头,真莉心里忖道:“曼茱将来最适合就是拍动物或是昆虫纪录片了,她可以拍一部《蜗牛的一生》?"幸好,冬天的天黑得早,六点钟,太己经下山了,曼茱不情愿地宣布今天到此为止。真莉跟曼茱一起抬着机器坐上计程车回去学校时,摸了摸脸颊。她在街上站了一整天,唉,早上做的那个海底泥面膜看来是白白费掉了。她又检查了一遍她的手机,手机本没响过。

“你今天有事吗?”曼茱好奇地问她。

“啊…子康今天回来。”真莉说。

“是吗?他那部戏拍成怎样?好不好玩?我在报纸上看到照片,巴黎好漂亮呢?他们在罗浮外面拍啊?听说男女主角好像恋呢?是不是真的?子康有没有告诉你?”曼茱一逸发挥她包打听的本

“其实…我知道的很少。”真莉尴尬地咬咬嘴

晚上将近十二点钟。真莉窝在她那张糟糟的单人上。以前妈妈在家里,会唠叨她不收抬铺,妈妈去了多伦多,没人管她,她便什么都丢到上一书、杂志、笔记、功课、睡衣、袜子、内衣,有时更在上吃东西。直到自己都觉得忍无可忍,才会把东西收抬一下。这会儿,她从学校回来己经很久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子康为什么还没回来?她神经质地检查过家里的电话几遍。拿起话筒听听又放下,确定它没有放歪了。她只差没有把电话拆开来检查。要是子康到了香港,一定会找她的。突然之间,她坐直了身子,想起什么似的。她为什么不问问大飞呢?要是郭嫣儿刚刚回来了,子康也应该跟她坐一班机回来的!对!她为什么没想起大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