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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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之瑞，小无其内大无外。放弥六合退藏密，三界收来黍珠内。

丹之完，玉皇捧禄要天缘。等闲岂许凡人，万劫之中始一传。”真君曰:“多谢指述！敢问仙丈，五仙之中，已造到何仙地位？”吴君曰:“小老山野愚蒙，功行殊欠，不过得小成之功，而为地仙耳。若于神仙天仙，虽知门路，无力可攀。”遂将烧炼秘诀并白云符书，悉传与真君。真君顿首拜谢，相辞而归。

回至家中，厌居闹市，寻名山胜地，以为栖身之所。闻知汝南有一人，姓郭名璞字景纯，明风水之道，遨游江湖。真君敬访之。璞一早起，见鸦从东南而鸣，遂占一课，断曰:“今午时，当有一仙客许姓者，到我家中，问择居之事。”至中，家童果报客至。璞慌忙出，礼罢，分宾而坐。璞问曰:“先生非许姓，为卜居而来乎？”真君曰:“公何以知之？”璞曰:“某今早卜卦如此，未知然否？”真君曰:“诚然。”因自叙姓名，并道卜居之意。璞曰:“先生仪容秀伟，骨骼清奇，非尘中人物。富贵之地，不足居先生。居先生者，其神仙之地乎？”真君曰:“昔吕宾居庐山而成仙，鬼谷子居云梦而得道，今或无此吉地么？”璞曰:“有，但当遍历耳。”于是命童仆收拾行囊，与真君同游江南诸郡，采访名山。

一行至庐山，璞曰:“此山嵯峨雄壮，湖水还东，紫云盖顶，累代产升仙之士。但山形属土，先生姓许，羽音属水，水土相克，不宜居也。但作往来游寓之所，则可矣。”又行至饶州鄱，地名傍湖，璞曰:“此傍湖富贵大地，但非先生所居。”真君曰:“此地气乘风散，安得拟太富贵耶？”璞曰:“相地之法，道眼为上，法眼次之。道眼者，凭目力之巧，以察山河形势；法眼者，执天星河图紫薇等法，以定山川。吉凶富贵之地，天地所秘，神物所护，苟非其人，见而不见。俗云‘福地留与福人来’，正谓此也。”真君曰:“今有此等好地，先生何不留一记，以为他之验？”郭璞乃题诗一首为记，云:行尽江南数百州，惟有傍湖山石牛。

雁鹅夜夜鸣更鼓，鱼鳖朝朝拜冕旒。

离龙隐隐居乾位，巽水滔滔入艮。

后代福人来遇此，富贵绵绵八百秋。

许、郭二人离了鄱，又行至宜栖梧山下，有一人姓王名朔，亦善通五行历数之书。见许、郭二人登山采地，料必异人，遂至其家。询姓名已毕，朔留二人宿于西亭，相待甚厚。真君其殷勤，乃告之曰:“子相貌非凡，可传吾术。”遂密授修炼仙方。郭璞曰:“此居山水秀丽，宜为道院，以作养真之地。”王朔从其言，遂盖起道院，真君援笔大书“仙院”三字，以作牌额。王朔戴不胜。二人相辞而去，遂行至洪都西山，地名金田，则见:嵯嵯峨峨的山势，突突兀兀的峰峦，活活泼泼的青龙，端端正正的白虎，圆圆净净的护沙，湾湾环环的朝水。山上有苍苍郁郁的虬髯美松，山下有翠翠青青的凤尾修竹，山前有软软柔柔的龙须草，山后有古古怪怪的鹿角枯樟。也曾闻华华彩彩的鸾，也曾闻昂昂藏藏的鹤唳，也曾闻咆咆哮哮的虎啸，也曾闻呦呦诜诜的鹿鸣。这山呵！比浙之天台更生得奇奇绝绝，比闽之武夷更生得窕窕峣峣，比池之九华更生得迤迤遈遈，比蜀之峨眉更生得秀秀丽丽，比楚之武当更生得尖尖圆圆，比陕之终南更生得巧巧妙妙，比鲁之泰山更生得蜿蜿蜒蜒，比广之罗浮更生得苍苍奕奕。真个是天下无双胜境，江西第一名山。万古英此处藏，分明是个神仙宅。

却说郭璞先生行到山麓之下，前观后察，左顾右盼，遂将罗经下针，审了方向，抚掌大笑曰:“璞相地多矣，未有如此之妙！若求富贵，则有起歇；如栖隐，大合仙格。观其冈厚圆，位坐深邃，三峰壁立，四环云拱，内外勾锁，无不合宜。大凡相地，兼相其人，观君表里，正与地符。且西山属金，以五音论之，先生之姓，羽音属水，金能生水，合得长生之局，舍此无他往也。但不知此地谁人为主？”傍有一樵夫指曰:“此地乃金长者之业。”真君曰:“既称长者，必是善人。”二人迳造其家。金公欣然出，若平生。金公问曰:“二位仙客，从何而至？”郭璞曰:“小子姓郭名璞:略晓之术。因此位道友姓许名逊，求栖隐之地。偶采宝庄，正合仙格，置一舍，以为修炼之所。不知尊翁肯慨诺否？”金公曰:“第恐此地褊小，不足以处许君；如不弃，并寒庄薄地数亩悉当相赠。”真君曰:“愿订价多少？惟命是从。”金公曰:“大丈夫一言，万金不易。愚老拙直，平生不立文券。”乃与真君索大钱一文，中破之，自收其半，一半付还真君。真君叩头拜谢。三人分别而去。于是真君辞了郭璞，择取吉，挈家父母子，凡数十口，徙于西山，筑室而居焉。金公后封为地主真官。金氏之宅，即今玉隆万寿是也。却说真君以修炼为事，炼就金丹，用之可以点石为金，服之可以却老延年。于是周济贫乏，德义彰播。

时晋武帝西平蜀，东取吴，天下一统，建元太康。从吏部尚书山涛之奏，诏各郡保举孝廉贤能之士。豫章郡太守范宁，见真君孝养二亲，雍睦乡里，轻财利物，即保举真君为孝廉。武帝遣使臣束赍诏，取真君为蜀郡旌县令。真君以父母年老，不忍远离，上表辞职。武帝不允，命本郡守催迫上任。捱至次年，真君不得已辞别父母子，只得起程。真君有二姊，长姊事南昌眄君，夫早丧，遗下一子眄烈字道微，事母至孝。真君虑其姊孀居无倚，遂筑室于宅之西，奉姊居之，于是母子得闻妙道，真君临行，谓姊曰:“吾父母年迈，子尚不知世务，贤姊当代弟掌治家事。如有仙翁隐客相过者，可以礼貌相待。汝子眄烈，吾嘉其有仁孝之风，使与我同往任所。”眄母曰:“贤弟好去为官，家下一应事体为姊的担当，不劳远念。”言未毕，忽有一少年上堂，长揖言曰:“吾与眄烈哥哥，皆外甥也。何独与眄兄同行，而不及我？”真君视其人，乃次姊之子，复姓钟离名嘉字公，新建县象牙山西里人也。父母俱早丧，自幼依于真君。为人气象恢弘，德温雅，至是与真君同行。真君许之。于是二甥得薰陶之力，神仙器量，从此以立。真君又呼其周夫人告之曰:“我本无心功名，奈朝廷屡聘，若不奉行，恐抗君命。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二亲老迈，汝当朝夕侍奉，调护寒暑，克尽汝子妇之道！且儿女少幼，须不时教训，勤以治家，俭以节用，此是汝当然事也。”周夫人答曰:“谨领教！”言毕，拜别而行，不在话下。

话说真君未到任之初，蜀中饥荒，民贫不能纳租；真君到任，上官督责甚严，真君乃以灵丹点瓦石为金，暗使人埋于县衙后圃。一旦拘集贫民未纳租者，尽至阶下，真君问曰:“朝廷粮税，汝等缘何不纳？”贫民告曰:“输纳国税，乃理之常，岂敢不遵？奈因饥荒，不能纳尔。”真君曰:“既如此，吾罚汝等在于县衙后圃，开凿池塘，以作工数，倘有所得，即来完纳。”民皆大喜，即往后圃开凿池塘，遂皆拾得黄金，都来完纳，百姓遂免移之苦。邻郡闻风者，皆来依附，遂至户口增益。按《一统志》旌县属汉州，真君飞升后，改为德，以表真君之德及民也。其地赖真君点金，故至今尚富，这话休题。那时民间又患瘟疫，死者无数，真君符咒所及，即时痊愈。又怜他郡病民，乃竹为标，置于四境溪上，焚符其中，使病者就而饮之，无不痊可。其老幼妇瘦羸不能自至者，令人汲水归家饮之，亦复安痊。郡人有诗赞曰:百里桑麻知善政，万家烟井沐仁风。

明悬藻鉴秋暴，清冰壶夜月溶。

符置江滨驱痼病，金埋县圃起民穷。

真君德泽于今在，庙祀巍巍报厥功。

却说成都府有一人，姓陈名勋字孝举。因举孝廉，官居益州别驾。闻真君传授吴猛道法，今治旌，恩及百姓，遂来拜谒，愿投案下充为书吏，使朝夕得领玄教。真君见其人气清润，遂付以吏职。既而见勋有道骨，乃引勋居门下为弟子，看守药炉。又有一人姓周名广字惠常，庐陵人也，乃吴都督周瑜之后。游巴蜀云台山，得汉天师驱斩之法。

至是闻真君深得仙道，特至旌县投拜真君为师，愿垂教训。

真君纳之，职掌雷坛。二人自是得闻仙道之妙。真君任旌既久，弟子渐众，每因公余无事，与众弟子讲论道法。

却说晋朝承平既久，外有五胡强横，浊中原。那五胡？

匈奴刘渊居晋，羯戎石勒居上，羌人姚弋仲居扶风，氐人符洪居临渭，鲜卑慕容廆居昌黎。

先是汉、魏以来，收服夷、狄，诸胡多居内。太子洗马江统劝武帝徙于边地，免后夷、狄华之祸。武帝不听，至是果然侵晋朝。太子惠帝愚蠢，贾后横恣，杀戮大臣。真君乃谓弟子曰:“吾闻君子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遂解官东归。百姓闻知，扳辕卧辙而留，泣声震地。真君亦泣下，谓其民曰:“吾非肯舍汝而去，奈今天下不久大，吾是以为保身之计。尔等子民，各务生业！”百姓不忍，送至百里之外，或数百里，又有送至家中不肯回者。真君至家，拜见父母子，合家相庆，喜不自胜。即于宅东空地结茅为屋，状如营垒，令蜀民居之。蜀民多改其氏族，从真君之姓，故号许氏营。

却说真君之周夫人对真君言:“女姑年长，当择佳配。”真君曰:“吾久思在心矣。”遍观众弟子中，有一人姓黄名仁览字紫庭，建城人也。乃御史中丞黄辅之子。其人忠信纯笃，有受道之器。真君遂令弟子周广作媒。仁览禀于父母，择吉备礼，在真君宅上成婚。月后，禀于真君同仙姑归家省亲。

仙姑克尽妇道，仁览分付其在家事奉公姑，复拜辞父母，敬从真君求仙学道。

却说吴真君猛时年一百二十余岁矣，闻知真君解绶归家，自西安来相访。真君整衣出，坐定叙阔，命筑室于宅西以居之。一忽大风暴作，吴君即书一符，掷于屋上，须臾见有一青鸟衔去，其风顿息。真君问曰:“此风主何吉凶？”吴君曰:“南湖有一舟经过，忽遇此风，舟中有一道人呼天求救，吾以此止之。”不数，有一人深衣大带，头戴幅巾，进门与二君施礼曰:“姓彭名抗，字武，兰陵人也。自少举孝廉，官至晋朝尚书左丞。因见天下将，托疾辞职。闻许先生施行德惠，参悟仙机，特来拜投为师。昨过南湖，偶遇狂风大作，舟几覆。吾乃呼天号救，俄有一青鸟飞来，其风顿息。今得拜仙颜，实乃万幸！”真君即以吴君书符之事告之。彭抗拜谢不胜，遂挈家居豫章城中。既而见真君一子未婚，愿将女胜娘为配。真君从之。自后待彭抗以宾礼，尽以神仙秘术付之。东明子有诗云:二品高官职匪轻，一朝抛却拜仙庭。

不因懿戚情相厚，彭老安能得上升？

此时真君传得吴猛道术，犹未传谌母飞步斩之法。有太白金星奏闻玉帝:“南昌郡孽龙将为民害，今有许逊原系玉真仙降世，应在此人收伏。望差天使赍赐斩妖神剑，付与许逊，助斩妖，免使黎民遭害。”玉帝闻奏，即宣女童二人，将神剑二口，赍至地名柏林，献于许逊，宣上帝之命，教他斩魅除妖，济民救世。真君拜而受之，回顾女童，已飞升云端矣。后人有诗叹曰:坚金烈火炼将成，削铁吹耀明。

玉女捧来离紫府，江湖从此水腥。

且说江南有一妖物，号曰“孽龙”初生人世，为聪明才子，姓张名酷。因乘船渡江，偶值大风，其船遂覆。张酷溺于水中，彼时得附一木板，随水漂，泊于沙滩之上。肚中正饿，忽见明珠一颗，取而之。那珠不是别的珠，乃是那火龙生下的卵。了这珠却不饿了，就在水中能游能泳。过了一月有余，胎换骨，遍身尽生鳞甲，止有一个头，还是人头。其后这个畜生只好在水中戏耍，或跳入三级巨，看鱼龙变化，或撞在万丈深潭，看虾鳖潜游。不想火龙见了，就认得是他儿子，嘘了一气，教以神通。那畜生走上岸来，即能千变万化，于是呼风作雨，握雾云。喜则化人形而人间之女子，怒则变怪而兴陆地之波涛，或坏人屋舍，或食人血，或覆人舟船，取人金珠，为人间大患。诞有六子，数十年间，生息蕃盛，约有千余。兼之族类蛟甚多，常把江西数郡滚出一个大中海。

一，真君炼丹于艾城之山，有蛟辄兴洪水，漂其丹室。真君大怒，即遣神兵擒之，钉于石壁，今钉蛟石犹在。又挥起宝剑，将一蛟斩讫。不想那孽龙知道，杀了他的类，一呼百集，老老少少，大大小小，都打做一团儿。孽龙道:“许逊恁般可恶，诛吾，不报此仇，生亦枉然！”内有一班孽畜，有叫孽龙做公公的，有叫做伯伯的，有叫做叔叔的，有叫做哥哥的，说道:“不消费心，等我们去把那许逊抓将来，碎尸万段，以其恨。”孽龙道:“闻得许逊传授了吴猛的法术，甚有本事，还要个有力量的去才好。”内有一长蛇说道:“哥哥，等我去来。”孽龙道:“贤弟到去得。”于是长蛇带了百十个蛟，一齐冲奔许氏之宅，一字阵儿摆开，叫道:“许逊，敢与我比势么？”真君见是一伙蛟，仗剑在手问云:“你这些孽畜，有甚本事，敢与我相比？”长蛇道:“你听我说:鳞甲棱层气势雄，神通会上显神通。

开喉一旦能象，伏气三年便化龙。

巨口张时偏作雾，高头昂处便呼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