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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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老城主的意思,吉雅仍再三恳求辛守辰提早将消息送到帝都,辛守辰答应了。在华皇后等反贼一干人等全部问斩的同时,辛别月已连夜赶回狼城。
他比跟着他同时由帝都出发的守夜人和巡狩队都回来得早。已向晚,他驾着马直直越过警哨,冲进城门,彷佛谁也没看见。凌的发,不修边幅的胡,以及充血的眼,显示他简直是不眠不休地从帝都赶回来。
辛别月没有看吉雅,也没有看任何人,直奔老城主棺椁暂时停放的厅堂,在棺前跪了许久。吉雅纵然担心,但她知道任何安都是没有意义的。
辛守辰来到兄长身后。
“到校武场,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动手。”辛别月起身,那是吉雅第一次见到丈夫真正愤怒的模样。
辛守辰早有心理准备,跟在兄长身后。
一踏进校武场,所有人都只敢在围成圆形的高台上围观。
他像头疯狂的野兽扑向弟弟,拳头狠狠地招呼在他身上。
“还手啊!你不是很会自作主张?怎么不敢还手?”他大吼。
辛守辰只是闪躲和抵挡,并不想多作解释。就算这是父亲的意思又如何,他们兄弟俩代理父亲的职务那么多年,哪有不能奉违的道理?
他不是故意延迟去信,那几他辗转思量,始终想不到最完美的解决方法。新帝司徒烁不是有雅量的人,几次对谈下来他早有认知,兄长若无法遵守诺言,拥有锐兵力的狼城会不会成为新帝忌惮的目标?而对付华丹及其羽,更不能心有旁骛,帝都情势之紧绷,冒险去信的结果将如何?他不想赌,狼城需要新的城主。
父亲该说的话都说了,他相信父亲并没有任何遗憾,他只能选择对狼城最安全的作法,兄长的怒火他一并承担也就罢,虽然他知道那对兄长来说是多么难以弥补的遗憾。
“还手!”
“我不和还在养伤的人动手。”他注意到兄长右手似乎使不上力。
这句话怒了辛别月,他走到陈放武器的墙边,出一把剑,丢给辛守辰,自己也挑了一把。
“刀剑不长眼,别怪我没警告你。”说着便蛮横地举剑刺向辛守辰。
辛守辰只能抬剑抵挡,两兄弟拆招了数十回合。事实上,他们兄弟俩,一人允武,一人允文,只是作为城主之子,他们从不偏废任何一项修习,辛别月也读律法与兵书,辛守辰则也有不错的武功底子,只是辛守辰的武功跟兄长相比自然差多了,两人能拆招到现在,全是因为辛别月才帮忙镇帝都的混,接着就连夜赶回狼城,没有任何休息。
而且他只能单臂使剑。
辛守辰只想让兄长尽情发,他明白他的愤怒在所难免,这也是吉雅始终没有手的原因,她只是立刻命人将大夫请到霜堡待命。
只是狂怒的辛别月让他得拿出十二万分的神应战。突然间一个不留心,刀锋一偏,辛别月一剑划向辛守辰左脸。
惊呼声四起,辛别月似乎也清醒了。
辛守辰住左脸,鲜血延着他的手腕往下淌,他没有生气,只是将剑往地上丢,“我很抱歉,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万全的方法。”辛别月瞪着弟弟,没说话,吉雅知道他气已消了,连忙要下人赶紧带辛守辰下去给大夫医治。
偌大的校武场,只剩辛别月一人,宛如负伤的兽站立着,出神地盯着地上的鲜血。
没有人敢上前去找死,但下人们又不能先离开,全都愣在当场,紧张地不敢吱声,唯唯诺诺地将自己当成布景。直到吉雅走上前,回头遣退所有下人。
她单手贴在丈夫臂上,受到他一开始的紧绷,然后放松。
她也很想说抱歉,因为如今的她,竟然也没有更大的智慧去帮助丈夫。
吉雅默默地从丈夫身后抱住他,脸颊贴着他仍然有些僵硬的背脊,始终没有开口。
因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然后她觉到辛别月的肌渐渐放松,最后,无声无息地,颤抖着。
她知道,他不会希望任何人看见他哭泣,辛别月从五岁那年母亲走后就没哭过了。
她假装不知道,滴在她手臂上的其实不是雨水或水,哪怕它们温热地直烫她心窝,让她的心跟着发疼,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他、陪伴他,在他差点因为多不眠不休不进食而有些摇晃时,成为他的支柱。
那头野蛮无比,谁也阻挡不了的兽,此刻无声地呜咽着,却顺服地由着吉雅将他抱紧在娇柔的怀抱里。
辛别月那一剑幸好只伤及皮,再多使一分力可能就划在辛守辰眼皮上了,大伙都松了口气。
新城主很快地走马上任,天朝新帝赐了巨额的贺礼和牌匾,加封辛别月为定岳侯。
忠肝义胆。
两兄弟站在牌匾下,不约而同出嘲讽至极的笑。
凛霜之子,狼城之王,不是对任何人忠心,而是信守自己的承诺!
吉雅和宝音走来时看到的就是那一幕。
一切其实没有太多改变,狼城的子民早就习惯辛家两兄弟分工合作的统治,新旧城主的接只代表着久病的老城主总算能安息去了,辛守辰照样忙着处理城内大大小小的仲裁事宜,辛别月则继续训练守夜人。
“他们和好没啊?”宝音实在不懂男人,他们这几天几乎都没主动开口说话,现在却站在一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宝音才这么说着,就见两个男人转身,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但临去前辛守辰却突然讶异地回头,看着头也不回地离开的兄长,好半晌才出个没好气的笑,只是笑容扯到脸颊上的伤口,让他很快敛住了。
“他们一直都很好啊。”吉雅微笑,把丈夫的小别扭和小动作看在眼里。
他在转身时,对兄弟说了:对不起。
她看到了。
她想,能够教养出情这么好的兄弟,她的公公婆婆确实很了不起,也难怪丈夫对无法见父亲最后一面会那么耿耿于怀了。
她真希望有一天,丈夫终于能明白,他的父亲因为他,一定会希望他早释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