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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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听坡上呐喊声愈来愈响,到后来城上的官军也遥相呼应起来,心下更是慌,只觉自己犹如大海上的一叶孤舟,就要被汹涌的波涛没。
他下虽是一匹良驹,这时也受了惊吓,一声嘶鸣,前蹄腾空而起。周四大惊,忙用力勒缰,那知战马前蹄在空中虚蹬几下,猛地向前蹿去。周四“啊”了一声,挥杆击向马颈。那马吃痛,后蹄抬起,将他掀下背来。周四一手急抓马鬃,一手舞横扫马腿。战马被杆重重地搠了几下,更是收束不住,撒着儿向官军冲去。
坡上兵将见他一人一马,竟向大军冲来,无不诧愕。弓箭手都放下弓弩,笑呵呵地看这少年意何为。。周四距官军愈来愈近,前面军校的面目也看得清清楚楚,直吓得面无人,血逆气淤。
阵前一员牙将见这少年身着华服,坐下战马亦是千选良驹,料非寻常人物,将手中大槊一挥,引数十名健卒冲出阵来。周四见一干人如风而至,忙松缰握紧大。那牙将在万众面前逞威风,单臂抡槊,疾向周四头顶砸落。众军校挥舞挠钩套索,只待周四落马,便上前捆绑生擒。
周四见铜槊裂石开碑般砸来,在马上轻轻一闪。那牙将托大,只道一槊挥落,定然取了这少年命,蓦然一槊落空,身子也被带得向前倾斜。周四乘势抓住槊杆,用力向怀中猛带。那牙将觉他回夺之力大得惊人,双手运力槊。周四就势放大,腾空飞起,纵上那牙将马背,伸指点向他口。那将久在军中,骁勇擅战,却未见过如此斗法,啪地一声,前护心镜被戳得粉碎。他见这少年一指之力犹胜刀剑,大叫一声,扔了大槊,拦将周四抱住。两旁军校见二人在马上抱成一团,都惊得大呼小叫。
周四双臂受制,拼命挣,孰料那将蛮力极大,死不放。周四双目被对方蓬蓬的胡须扎得难以睁开,口憋闷异常,情急之下,左手伸到那将肋下,将浑身力道都聚在拇指,猝然按在对方“章门”上。他一身功力何等惊人,这时骤然狂,更是悍猛无匹。那将虽着重甲,仍是难以消受,一口血呼地出,二目凸出眶外。
众军校见自家将官口鲜血,齐呼一声,冲了上来。周四倒骑马上,手中又失了兵器,只得抓住那将衣襟,将他舞在空中,拨开数杆长。众军校见他小小年纪,居然这般神勇,均不由起了惧意。及见他面上全是血污,张口呼喝时狰狞可怖,人人胆裂心惊,无心恋战。
数万官兵见坡下少年勇冠三军,直把鼙鼓擂得震天价响,呐喊助威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断。周四见众军卒纷纷向坡上退去,知若落下自己,霎时便会有无数利箭来,忙在马上转过身,打马随在众人身后。众军卒见他追来,俱发足狂奔。山坡上弓弩手虽放箭,又恐伤了自家弟兄,稍一迟疑,一干人已冲入大军阵内。
众将士见这少年匹马单闯入大阵,既惊且怒,顿生敌忾之心。弓弩手知大军中兵将密集,无法放箭,都退在一旁。藤甲兵、挠钩手却纷纷上前,将周四围住。周四见官军不敢放箭,惊魂稍定,眼见一卒刺来,伸手抓住杆,将一条夺在手中,顺势横扫,把冲在前面的几名官军打得脑浆崩裂,死于当地。他这一在军中撕杀,目睹太多血腥,此时见周遭尽是呲牙咧嘴、猛兽一般的官军,心头如中疯魔,一条翻飞之际,也不知送了多少人命。众官军自随主帅朱燮元平定奢安之以来,尚未遇到如此勇绝之人,眼见周四大指处,人群顿如河开冰裂,战马往来奔驰,几乎无人能挡,都疑为上界煞星转世。
周四见官兵一时不敢近,忙向四外望去,只见西面坡上立一杆皂纛旗,旗下将佐尽着镀金铜铠,绯袍朱缨,齐整整簇拥着一员大将。那将头戴三叉乌金帅盔,身披连环兽面金甲,猩红绣袍随风飘卷,煞是醒目,此时正手挥马鞭,向这面不住地指点。周四虽不知此将是谁,观其气度,料是手握重柄之人,心想我若擒下此人,要挟众军,或可冲出重围,当下打马舞,直奔西面杀来。坡上兵将见了,齐呼:“保护大帅!”原来坡上这员大将,正是此次剿寇平的主帅朱燮元。他领兵攻克城郊要,即刻派兵直捣碧山下梁王殿,自己却统数万兵,将昆明城团团围住。及至城破,又令部分将士入城占住四门,自己仍立马城外,静待城内漏网败兵。
他初见一弱冠少年闯入大阵,往来冲杀,人不能敌,已是惊奇。这时见少年旋风般冲来,坡下兵将竟难阻挡,不赞道:“我只闻长坂坡前,子龙独雄。今观此子,亦是不遑多让!”又捻须笑道:“可惜此子虽勇,却不懂避重就轻,难道真敢冲到本帅马前么?”众将闻言,尽生不忿。一将催马上前道:“此蝼蚁小儿,何足称道?末将即刻取其人头来献!”催马摇,冲下坡去。又有三将恐其争功,齐放丝缰,随后跟来。
周四见四将疾疾而下,顺手接住一支飞来的标,觑那几将奔得近了,将标猛地掷了出去。为首一将惊觉,忙舞拨打,不期那尖向下一沉,穿其腹。
另三将见周四举手间杀了一人,各舞兵刃,丁字形将他围住。一将争功心切,挥刀剁向周四间。周四拈搭在刀背之上,骤然向上一卷。那将“啊”了一声,大刀手飞出。周四大顺势挥落,正打在这将头上,直把他连头带盔打得稀烂,战马受惊,拖着死尸向坡上跑去。
二将见他凶猛,都生惧意,只是主帅在坡上观望,又不敢临阵退缩,只得抖擞神,摇来斗。周四见两条一前一后,齐向自己扎来,挥挂住一将大,侧身闪避另一将背后的一刺。那知前面那将从间取出链子锤,呼地一声,砸向他面门。后面那将乘此良机,抡扫向周四背心。
周四撤挑向锤头,反手抓住那将扫向后背的杆,不想那锤头一偏,竟绕在他杆之上。前面那将见周四双手抓,不得空,狞笑一声,向他心窝扎来。周四向旁疾闪,大划破他衣衫,顺腋下穿过。周四恐这将再刺,忙夹住头。
朱燮元立马高坡,见三人相互钳制,战马也不住地打转踢,叹道:“此时两旁军校任谁上前刺出一,此子休矣!”众将听主帅一语,却无人愿去捡这现成的便宜。坡上坡下数万兵将均忘了呐喊,只是看着三人在那里撕扯绕。
忽听一将道:“末将不才,愿去取他颈上人头!”话犹未了,旗下奔出一骑黄马,向坡下狂卷过来。周四见一将又至,心中一黯:“他若一砸来,我可万万躲不开了。”想到这一年来许多经历,内心百集。
那将知此番只是捡个便宜,众目暌暌之下,须做得干净利落,马到近前,拧刺向周四心口。周四见他不扫不砸,反当平刺,心中一阵狂喜,右足开马蹬,猛地平躺在马背上。那将一刺空,正自惊疑,周四陡然飞起右足,踢向他手中大。这一踢力贯足背,势疾劲猛。那将一条拿捏不住,手飞出,不偏不倚,正击在周四身后那将头上。那将惨呼一声,松大,滚鞍落马。周四右手无了掣肘,大横抡,登时将前面那将也扫下马来。后来这将惊呼一声,拨马便走。周四哈哈大笑,右手骤然飞出,正扎在那将后心,大余势不尽,直把那将掼得平平飞起,落在远处。
朱燮元见周四出手狠辣,怒道:“今若留此子,后必为祸天下!”一将见主帅震怒,忙道:“大帅何不令三军后退?”朱燮元会意,向旗牌官挥了挥手。旗牌官将手中赤焰旗望空中一招,坡下官军立时落般后退,空出一箭之地。
周四见官军退却,正自疑惑,忽见人群中涌出无数弓弩手,拈弓搭箭,或站或蹲,齐齐指向场中。周四大惊,急忙带过马头。岂料身后数丈之外,弓弩手早已层层密布。他知万箭攒,自家便有天大的本领,亦难活命,惊怒之下,突然仰天长啸。这一啸悲怆越,直如龙云泽、虎吼方丘一般,冲上碧霄,惊震四野。
此时红轮将坠,霞彩天,余辉映照之下,昆明城外说不出的绚美瑰丽。坡上坡下数万官军,眼见这少年只身困在场中,立马横,昂首狂啸,都生出恻悯之心,为这穷途末路的少年惋惜不已。只听梆子声响,北面弓弩手抢先出箭来。周四心中一凉,舞拨打飞矢,忽觉坐下一软,战马已中箭倒地。周四就势伏在地上,躲过雨点般的箭。
弓弩手一时无法中,于是从箭袋中取出攻城时剩下的火箭,用火绳点着了,狂笑着望空场中去。周四见无数支火箭来,有几支更落在自己身上,自知大限已到,目中落下泪来,大叫道:“我今为你而死,虽是心甘,只恨再不能见你一面了!”脑海中浮现出那女子娇柔之姿,实是凄美绝伦,令人五内崩裂。
便在此时,西面山坡上突然一阵大,只听众官军呼道:“保护大帅,快快下坡!”随见坡上官军水般向坡下涌来。四面兵将不知出了何事,待要上前接应,却被火势所阻。坡上败溃而下的官军也都拥挤着躲开面窜来的火舌,一时你推我拽,成一团。
周四知起了变故,慌忙起身,向西面坡上张望。只见官军后面,狂飙般杀出一支人马,看穿着服饰,竟是梁王兵将。周四大喜,提往前去。忽听数百人齐呼道:“贵客何在!”周四凝神看时,只见一将身穿乌金甲,手舞浑铁,在官军中往来冲杀,人莫能挡,正是自己出时遇见的那员大将,忙纵声道:“我在这里!”他提气大呼,虽在万马军中,声音仍远远送出,清亮异常。
那将听火海之中有人答应,打马奔了过来。周四见他马到近前,直乐得手舞足蹈,有若再生。那将见他脸血污,却不曾伤损,喜道:“贵客休慌,快快上马!”原来这将正是索鹏。他自得奢奉祥将令,命其护卫贵客,便领兵一直守在口,不想周四却急匆匆跑下山去。索鹏恐负了小梁王所托,慌忙率五百健卒,下山寻找。他知官军不久必会攻克要,直捣昆明城下,故此不敢进城,只派一百军校入城查找,自己却领兵在城外静候。那知官军势如破竹,不久便突破要,将昆明城围住。索鹏怕官军发觉,急令军校伏在西南一座高丘之后。周四出城冲入大军阵中,索鹏立在高处,都瞧在眼中,只是初时看不真切,未敢轻动。及至周四向西面坡上冲来,索鹏这才看清,急忙领兵冲下高丘,飞马来救。官军万不料高丘上还有一支伏兵,一时措手不及,了阵脚,索鹏这才趁冲到周四身边。
周四慌忙跳上马背,坐在索鹏身前。索鹏见西南两面官军已稳住阵势,挥舞大,领兵向东杀去。
朱燮元先时不明底细,只道梁贼尚有奇兵,不免了方寸。待见来犯之敌不过三四百人,忙传令各军圈围堵截,务将此股贼兵歼灭。但见中军立于高坡之上,舞动大旗,各营传令官往来奔走,统一号令。顷刻之间,大军变动战阵,将众梁兵围了数层。
索鹏见四下里官军围得铁桶相似,战鼓声响,兵士慢慢向前涌来,忙呼手下围在自己身周,齐声呐喊,向东猛扑。众梁兵都知此次失陷重围,大是凶险,故此人人存了决死之心,以一当十,奋勇争先。
官军虽众,被此股狂兵悍将一冲,也不由闪出一道缺口。索鹏见前面军卒已杀开一条血路,知若不乘机突围,一旦势竭,便万难逃,当下拼命打马,往前冲去。他与周四同乘一马,两条大狂挑猛刺,前后照应,端的势不可挡。官兵见二人骑在马上,好似生了四条臂膀的恶神,都纷纷后退,避其锋芒。
二人催马摇,直杀了半个时辰,已冲破数道重围。外围官军见数十匹战马疾疾奔出,忙伏下挠钩与绊马绳。奔在前面的十几名梁兵匆忙无备,齐齐滚鞍落马。周四见了,忙用大将地上数道绳索挑断。孰料后面伸出数把挠钩,钩在索鹏铠甲上,呼地一声,将他拽下马去。周四一惊,却待拨转马头,四下又有几十把挠钩抓来。周四大横扫,杀了几名挠钩手,忽听索鹏叫道:“贵客快走,官兵要放箭!”随听惨呼声起,众官兵刀齐下,将索鹏砍为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