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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狼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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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承认对艾溥是有些害怕,不过他不是总害怕女人嘛——可能格兰医生能给他讲明白为什么。即便是最容易接触的女,也会令他局促不安,对他越是重要的女,就越是让他不安,针对他的催眠作用,没有一点儿据,他能肯定。之所以如此,仅仅因为针此刻代表着艾溥。他应该逐渐戒掉威士忌,那是他的所有症结所在,格兰医生一定会这样告诉他。如果他依从了刚才的冲动,把针从马桶里冲走,只能说明他认可了艾溥真的是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不能接受那种说法。

巴毕把针小心地放进五斗橱上的一只空雪茄烟盒里,连同一个顶针,他的旧手表,一支不用的自来水笔和几个用过的刮脸刀片一起放好,可艾溥却总让他放不下。他不能放弃,虽然不很强烈,但又扯不走的想法,艾溥的确是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甚至想都不愿去想那个字——的确是个巫师,一个女巫。

生来与众不同而已,他更愿意使用这个说法。他记起在杜克大学读过一些赖因德实验报告。持慎重态度的科学家认为,有些人认识世界是通过一般官以外的渠道进行的,这些人无须利用身体的官机能,就可以直接控制世间的偶然或突发事件,哲学上称为“盖然”艾溥是不是生来具有这种特异,并将其发挥得更淋漓尽致呢?盖然——巴毕记得蒙瑞克在人类学的课堂上,曾谈到了课堂以外的内容。那是编号为413的人类学课。博士闪动着炯炯有神的眼睛解释说,盖然是现代物理学的核心概念。他说,自然法则不是绝对的,而是人们约定俗成的统计平均值法则,他指着讲台上用来作镇纸的灯盏说,灯盏之所以能在讲台上放着,则仅仅是因为震颤中的原子碰撞机率的巧合。就讲台而占,它任何时刻都有种微弱但十分肯定的盖然,结构貌似缜密的讲台随时自可能把灯盏漏下击。巴毕记得蒙瑞克博士用作镇纸的灯盏是一个古老的赤土陶制品,一定是博士在古罗马废墟中找到的。灯盏的圆形顶端是黑的陶釉浮雕,表现一只母狼用汁抚养罗马的英雄缔造者。

现代物理对整个宇宙的解释就是基于盖然的理论基础,原子的稳定依赖于原于的盖然,而其不稳定同样依赖于这一盖然,诸如原子弹爆炸,思维对盖然的直接控制则无疑是获得巨大能量的通道,而这一通道是具有强大威慑力的,赖因德实验似乎证明了这种控制的存在,巴毕不安地想到,艾溥是否生来具有这种独特的,而且非常可怕的思维力量,可以控制盖然的运转呢?不大可能,巴毕安着自己。可是,蒙瑞克博士曾一再坚持认为,在这个建立于统计理论基础上的宇宙当中,没有什么是完全不可能的。极微弱的不可能最终则只是不可靠。巴毕不耐烦地耸耸肩,打开丁淋浴头,一时间,新兴物理学的不可靠法则,以及它从本上否定了传统的理论,物质的空间、时间及原子弹爆炸的可控,这种新的理论体系让巴毕觉得像蒙瑞克博士的死因一样,使人惶惶不安。

边洗着淋浴,巴毕不知不觉地又想到了博士的灯盏,那个赤土陶器意味着什么吗?一只哺育罗马英雄们的母狼的形象,会传递什么样的种族传统信息呢?巴毕百思不解其意。

他疲倦地用巾擦干身体,给自己到了一大杯酒,拿了本杂志,准备上睡觉了。可理不清的思绪搅得他脑汁儿疼。很显然,蒙瑞克和他的小组成员的担惊受怕是有原因的;对机场的新闻发布会部署那么严密,却又没能起到预期的效果,怎么回事呢?这一定意味着,那股潜在的威胁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强大得多。

那肯定是比一个异常的红发女郎更难对付的。

如果艾溥真的像她自己所说是个女巫的话,在她背后一定有别的什么,比她更强大,没有她那么美丽动人,不会有人与其跳舞。

还有什么关于灵学的实验,如果说得委婉点儿的话,通过这些实验,积极发掘自身的潜量,井不断发展这种思维控制盖然的科学手段。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可能是有组织的,经常进行各种准备工作,等待时机测试他们的力量,期待着领袖的出现——黑暗之子——领导他们举行大的行动,巴毕困顿的眼睛闭上了,脑子取勾画着来临的黑救世主。他会是一个高高的、消瘦的、并且威严的形象,身披恐怖的黑长袍,巍然屹立在万壑之间。这种形象的领袖的言行举止会怎样呢?艾溥为什么会脸微笑呢?他大气不敢出,悄悄眯着眼睛,向战袍下遮盖着的领袖睑上看去,看是否能认出是谁——白的头颅骨在向他狞笑。

他一下惊醒过来,然而,惊愕的原因并不是噩梦本身,而是一种他说不清楚的蠢蠢动的望。

到脑后隐隐作痛,便又为自己倒了一大杯酒,缓解紧张情绪。他打开收音机,听到一阵媚腔媚调的广告音乐,就又关掉了。他忽然困倦极了——可他又害怕睡着。

他不明自对自己的的隐隐恐惧之。一旦他睡着,一直萦绕着他的朦胧的不安觉,就可能完全控制他。然而,这种觉也不完全是恐惧。与恐惧搅和在一起的,还有他说不清的那种被唤醒的渴望,那种冥冥以待的解,从所有他痛恨的事物中解出来的快

他也同样解释不清对艾溥觉——这种觉是他所有困惑的一部分。他认为自己应该到艾溥更可怕才对。她要么是自己说的女巫,要么是神病患者,无论是什么,蒙瑞克的死都是她造成的,一直萦绕着巴毕的,是他到的惑和恐惧,被艾溥唤醒的那种可怕的、危险的、长久被锢的东西。

他想尽办往,想把艾溥从脑子里赶走。肯定,现在太晚了,不能给她打电话了。他不能肯定是否的确想见她,虽然,他心里有种隐约的渴望,巴毕上好闹钟,上了,困倦使他很快入睡了。

艾溥在呼唤他。

她的声音变得很清楚,银铃般的声音,远比汽车喇叭声,或是公共汽车的轰隆声悦耳,盖过了街上的嘈杂,像她的眼睛一样绿莹莹的声波,在夜空里回,巴毕觉得他能够穿过城里错综的建筑障碍,看见艾溥

只不过她不是女人。

她略带催促的天鹅绒般的声音,仍旧是人的声音,她长长的、大大的眼睛还总是喜斜着看,她白的狼皮外衣,现在成了她的一部分,她变成了—只白的母狼,狡黠,谨慎又充了力量。她用清晰的女声音呼唤着他,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响亮。

“快来,巴毕,我需要你。”巴毕能够觉得到他在吱嘎作响,落墙皮的狭小卧室,身下舒服软硬适度的垫,听见滴答的闹钟走动,也闻得见从打开的窗户外飘进来的不远处磨房的味道。显然,他并没有睡着,呼唤的声音如此真切,他不应声回答。

“喂,艾溥,”他的声音带着倦意“我明天一定给你电话。我们再去跳舞。”奇怪的是母狼好像听见了。

“我现在需要你,巴毕。”她的回答很清楚“因为有件事,我们要一起做,一件不能耽搁的事。你一定马上出来,到我这儿,我教你怎么变形。”

“变形?”他声音含糊地重复着“我不想变形。”

“你会想的。”她说“我猜我的那个传家宝——那只白玉针在你那儿,对吧?”

“对,是在我这儿。”他小声说“我在那只被掐死的小猫身上发现的。”

“那,你就把它握在手中。”巴毕觉得自己半睡半醒地站起身来,走到五斗橱边,在装零碎的那个盒子里摸索着,找到了针,心里却在纳闷她是怎么知道。

巴毕拿着针,回到上,沉重地一头倒下。

“威利!”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听着,现在我告诉你做什么。你一定要变形,就像我这样变。这对你应该很容易,威利。你能像狼一样地奔跑,像狼一样地追击,像狼一样地杀戮!”在蒙蒙的夜中,她好像越来越近了。

“放松,”她催促着“我会帮你的,威利。你就是一只狼,你的形状,跟你手中玉石针上的小狼一样。松弛你的神经,让你的身体飘浮起来——”巴毕恍恍忽忽,不明白思维控制盖然怎么可以让人变成四条腿的狼。但是,他的大脑似乎太麻木、太迟钝,他下能正常思维。他握紧针,努力按照艾溥说的做。他到一股奇怪的,疼痛的热,冲遍全身——好像他扭曲着自己,去适应从没有过的体态,肌拉扯着,去适应新的着力点。黑暗中,疼痛抚着他。

“别停下来,威利。”她的声音透过漆黑的夜空,不断地催促着他“你如果现在放弃,中途而废,就会死掉。你能行,让我来帮你。放松,学着小狼的样子,让你的身体变吧。好,很好——你飘起来了——”忽然,巴毕成功了。

多年来伴随他的那些痛苦的束缚,瞬间挣了。他轻轻地跳下,站在地上,嗅着公寓里不很通的空气,五斗橱上火辣辣的威士忌气味,卫生间的带有香皂的气味,装脏衣服的大篮子里,脏衣服发山的汗味,加上霉味。这个地方太闭了,他需要新鲜空气。

他疾步跑到打开的窗户跟前,不耐烦地抓挠着窗纱,窗纱被撕裂了,他跳进多斯基夫人长期无人照管的花坛。他抖擞着身体,大口着清新的土壤的味道,穿过人行道,到了充燃烧过的油污味和热烘烘的橡胶味的街道上,他聆听着白母狼的呼唤,在街道上闪电般地奔跑。

自——由——啦——他再也不受那个迟缓,笨拙、麻木的躯体的束缚了,他自身的形状,现在看来真是太陌生了,甚至有些畸形。四条灵活的腿当然要比两条好得多,长期的窒息觉一下子解除了。

自由自在,机灵活,充活力!

“我在这儿,巴毕!”白母狼的呼唤穿透沉睡的城市“我在校园里——快来呀!”巴毕听到了她的呼唤,朝着校园的方向跑去,这时,他突发一股任的冲动,掉转头向南跑,穿过商业大街,跑过铁路的货场,直跑向开阔的山野。他要逃离开磨房的化学气味,远离那些使他透不过气的城市气息,施展一下能量,看看力量的极限在哪儿,然后再去见那只狡黠的母狼。

他在静悄悄的仓库区人行道上轻快地跳跃着,不时停下来,闻一闻从杂货批发店里飘山的咖啡和香料人的气味,当他悄悄溜过街角处一个睡意惺忪的警察时,忽然暴在街上的灯光下,他赶紧撒腿跑向最近的小胡同,以免让闲得无事可做的警察拿他试,他这只到处窜的大灰狼肯定是个理想的猎物。

谁知那警察只是打个哈欠,朝他的方向看着,把剩下的烟头扔到路边,就又慢地巡逻了,偶尔停留一下,看看仓库门是否牢靠。巴毕转头跑到警察前头。试一下自己的猜测。警察好像没看到他似的。巴毕一边沿着气味难闻的街道向前跑,心里一边儿纳闷为什么。

他绕过气的火车头,跑过车站货场,沿着高速公路向西跑,躲避开车头出的烟雾和煤渣。他接着又跳进旁边的深沟,爪下的土壤凉润。

“巴毕!怎么还不快来?”他听到母狼在他后面的呼喊,可是他还不想现在就跟她走。

一股凉风吹过,卷走了路上汽油的味道,送来农庄和树林的混合芬芳,秋天凉的夜风是这么清新怡人。

他尽情享受着漉漉的野草和腐叶的馥郁,甚至喜凉幽幽的珠浸他爪子的觉,远离了内燃机的震耳轰鸣,他时不时地停下,细心品味欣赏着田野里仓鼠的窸窣,居然还用前爪抓住了一只小蟋蟀。

艾溥又在呼唤他了,可他仍然不去理睬。

欣喜和兴奋使巴毕振奋:他从未到过如此的清,充活力。他高兴地把头扬得高高的,朝着半圆的月亮,发出长长的、低沉并带颤抖的愉快嚎叫。不远处的黑暗中,一只被惊吓了的狗不安地“汪汪”大叫起来。他进凉的空气,嗅出了自古以来这个敌手的躁动,不明显但仍令他不愉快的气息,他颈部和背上的毫抖立起来,狗要学会不朝他叫才好。

白狼又在呼唤了,比刚才更急迫了些。

“别跟一只野狗费时间,今晚我们要对付更险恶的敌人。我在校园里等你,我需要你,现在就需要。”巴毕老大不高兴地掉转头,向北去。黑夜朦胧,惹怒的狗叫声渐渐被抛到了身后。不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过了特洛伊山庄,这是普斯敦·特伊为他自己在克拉伦登西郊的乡间豪华住宅起的名字。他的豪华住宅坐落在河谷和起伏的山峦之上,那里有城市的电站,和他是私人电站。巴毕望着从那间大房子里发出的灯光,亮光在树梢上面闪动着。一盏提灯在马厩里晃动着,大概是马夫在照料生病的马匹吧。他听到了一声微弱不安的马的嘶鸣,不自觉地停住脚步,愉快地嗅着马的强烈气味。

“快点儿,巴毕!”艾溥的哀求声。

他又快步奔跑起来,朝着浮躁嘈杂、散发着城市气息的方向奔跑。他呼到了一股清新芬芳的母狼气味,像松枝一样的怡,他不再慢了,急匆匆地朝着母狼的方向,径直飞跑而去。

不知从什么房子的角落传来几声狗的惊叫,巴毕顾不上理睬,母狼的气味引着他。校园里的万年青树丛散发着芳香,母狼从树丛中疾跑出来,跑到漉漉的草地上接他。她绿颜的长眼睛闪闪发光,一点儿不掩饰由衷的喜悦。他嗅着她清新芳香的气息,任她触及他的嘴头,给他一个长长的、冰凉的吻“你太晚了,巴毕!”她从他身边跳开。

“我们已经耽误了晚上的好多时间,我们要去和敌人较量较量。走吧!”

“敌人?”他盯着她白纤细的身段,不无疑惑。他刚刚经过的南边什么地方,传采狗歇斯底里的狂吠,他朝那个方向低嗥一声,小声问“那儿?你说的是狗?”她眼睛闪动着刻毒的绿光,恶狠狠地说:“谁怕那些讨厌的狗呀!”说着,轻蔑地挥了挥前爪“我们的敌人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