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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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上午下来,大家身心俱累。中午这一会儿,难得小憩一阵。
现在,张崮生等人的子得到了空前的改善,学员们再也不会轻易地对他们讽刺挖苦了,而对他们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尊重和礼貌——尽管这种尊重和礼貌里面包含着无奈和警惕的成份。他们的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韩陌阡曾经暗示过他们,学员提干的指标不会减少,只要他们坚持跟班学习,把成绩搞上去,最后同学员一起定级是有可能的。当然,他们的心里仍然不踏实,他们知道,仅仅把成绩搞上去还不够,要想增强说服力,他们应该把成绩搞到前面去,如果在学员毕业的时候,他们的成绩在前几名,剩下来的话就好说了。因此,他们不会松懈,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必须拿出比学员们更大的干劲,不仅要跟上他们,还要超越他们。
竞争,就像一条大山之下的暗,仍然在隐蔽地并且烈地进行着。
这个中午,学员们在休息,教员在休息,机关保障人员在休息,整个n-017营区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在休息或者假休息,只有一个人已经摆了世俗的纷争和劳累,进入了一个神秘的警界。
这个人就是祝敬亚。
三在祝敬亚的记忆里,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到这里来了,这是n-017以外的地盘了,归汝定城下面的一个乡管辖,但是这里石嵯峨杂草丛生,种不了庄稼,所以罕见人迹。
祝敬亚此刻还在后怕,祝小瑜这小东西也太胆大了,大路不走偏走小道,说是抄近,结果被吓得魂飞魄散,回到家里脸还是白的。倘若这种事发生在老百姓的家里,可能还会要搞些神神道道的动作给孩子招魂的。当然,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这孩子被吓了一下,他也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是秋末冬初的季节了,别茨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媪,一点点褪去了曾经有过的丰韵,袒一身无奈的皱褶。光依然清澈,凉飕飕的秋风从身边河水般地过,将蒿草出个倾斜的姿势。
这一天其实还是有点先兆的。
先兆之一是这一天中午大队伙房多了两个菜,一个是韭菜炒蛋,另一个是辣子炒丁。而这两个菜,前者是祝小瑜喜的,后者又是祝敬亚颇为热的下酒菜。先兆之二是,韩陌阡这天没有来和祝敬亚凑份子“小酌”韩陌阡自己在食堂简单餐毕,就回到宿舍读他的《青年马克思传》去了,所以进入情况的只能是祝敬亚一个人。这个中午倘若韩陌阡来了,事情的结局可能就不是这样了。先兆之三是,祝敬亚这天不仅买了韭菜炒蛋和辣子炒丁,还破例奢侈了一下,买了一碟五香花生。因为这天下午他没有课,喝个小酒睡个午觉是他的基本追求。回到宿舍,祝敬亚先将各菜分出一半,在锅底倒上开水焐好,再打开一瓶价值两元五角五分的当地产的装苞谷烧酒,就着自己的那份菜,自斟自饮,滋滋有味地喝了起来,而且越喝味道越浓,在祝小瑜回家之前,独自一人居然喝了将近四两,这就是征兆之四了。
然后,征兆之五就出现了,而征兆之五离事实已经不远了。
祝小瑜放学回到家里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变样了。祝小瑜说:“爸爸,你见过三个头的蛇吗,好怕人啊!”祝敬亚起先没有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地说:“哪有什么三个头的蛇啊,你怕是看错了。”祝小瑜说:“一点不假,不信你问小蔓跟东胜,我们三个都看见了,中间一个头,两边还有两个头,它昂着头,脖颈子离地这么高,还冲我们吐舌头…”祝小瑜绘声绘地描述,还打了个寒悸,老爹也听得骨悚然。
祝敬亚突然想起来了,是了,这就是当地人说的那种叫作三鸟蛇的东西了,剧毒。祝敬亚的脑海里唰地闪过一个灵,问祝小瑜:“告诉爸爸,你们是在什么地方看见的?”祝小瑜说了地方,说是在二拐子东边。
祝敬亚听了,先愣了愣,然后撮起酒杯,一仰脖子,将里面半杯约有五钱烈体灌进瘦骨嶙峋的躯体,跟祝小瑜代:“你的饭在锅里,你自己吃吧,我出去一趟。”又代:“吃完饭不用洗碗,想看书就看书,不想看书就睡会觉。碗放锅里等爸爸回来洗。”然后,就拎了木,高视阔步地走了出去。
在快要出n-017大门的时候,祝敬亚停住了步子,犹豫了一下,打算从七中队叫上两个人,回头走了几步,想了想,又算了,掉过头来,仍然独自一人去了。
他是怕兴师动众的把影响搞大了。这个书呆子,这个皓首穷经的炮兵专家,这个将自己的坎坷的一生都给了职责的老式军人,对于那个传授中的民间秘方的可信程度已经来不及论证了,他抱着一腔良好的愿望,愚蠢而慷慨地把自己送进一场惨烈的战争当中,而且没有援兵,完全是孤军作战,他平生第一次犯了兵家大忌。
四是这个地方了,这里就叫“二拐子”祝敬亚依稀记得,刚到军官训练团工作的时候,是听说过,二拐子这地方是个蛇窝。祝敬亚判定,这个季节蛇虫一般是不出窝的,要不是受到了扰,就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譬如急需食物之类。即使出动,行动也很懒殆,走不远,也不会离窝太远。
可是,找了好大一会儿,还是不见蛛丝马迹。
觉是有点老眼昏花了,摘下眼镜,用衣襟擦了擦,弓下,再用子拨拉草棵,浑浊的老眼像细密的梳子,一遍遍地梳理眼前的每一片草丛。这里不会有了,这是一块青的石头,这是一截树枝,这是…这紫红的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
祝敬亚看不清楚,便弯下蹲到地上去摸,这一摸就摸出个天大的麻烦来…那又红又紫的东西突然动起来,先是懒洋洋的,大约是回过神来,明白了是有另外一种动物在打它的主意,就高度警觉起来了。
祝敬亚还没明白过来,便听见唰地一声唿哨,面前有一道闪电急遽地掠过——这回他看清除了,看得真真切切——他差点儿没有喊出声来,就是它,就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怀希望要找的它。
祝敬亚连想也没想,就舞动手中的木,扑了上去。
可是,这个一肚子炮兵韬略的炮兵理论教员太低估他的对手了——它有三副头脑,尽管那里面不具备高级的灵长动物的智慧,它还有六只眼睛——天哪,那六只年轻的、机警的、为了捍卫自己的生命而焕发出战斗光芒的眼睛绝不是祝敬亚那双老眼所能够比拟的——它就在他前方不到五米远的地方,它高高地昂起了它稀有的头颅,六只眼睛犹如六只明亮的口,在威慑它的敌人退却的同时,也在惑着它的敌人前进——是的,只要他不去进犯它,它就会将这对峙坚持到最后,它也摸不清对手的底细,此时它还不敢断定,战争一旦爆发,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从它的本意上讲,它不希望战争升级,眼前的这个敌人虽然笨手笨脚,但它知道,这个庞然大物的名字叫做人,人这种动物它见得多了,尽管它常常受到他们的扰甚至进犯,尽管在它和它的同类的一生当中都要逃避他们的伤害,尽管在所有的敌人当中人这种动物对它的危害最为严重,但是,只要他们不主动发起攻击,它还是希望能够与之和平共处。
然而,战争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急时刻了,他——动手了。他在这一瞬间由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变成了它最凶恶的敌人。它明显地看出了对手的下巴在哆嗦,它甚至听见了他心里滚动着的隆隆的战斗望。
同时,它也惊喜地看出了他的胆怯。
他胆怯了吗?是的,他是胆怯了,在他那耀武扬威的躯体里,一丝真实的胆怯从他最不在意的地方——从他腮上的肌里向外抖动。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动物,即使它不是剧毒的三鸟蛇,仅仅凭着它那出奇的面貌,也足够让人肝胆俱寒了。
可是,另外一种情很快就驱散了他的恐惧,三分酒意焕发出十分战斗热情。为了胜利,他必须勇往直前。
他竭力使自己那颗扑扑跳的心平静下来,尽量跳得正常一些。
然后,他再一次摘下眼镜擦了擦。他坚定地、沉稳地、缓慢地向敌人近了。
它浑身的关节在这一瞬间骤然收缩,它的躯体顿时坚硬如铁,它在收缩中紧急思考,是退却还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