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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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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剑平站定了身子,只觉得一颗心跳动得异常剧烈,手握之处虚浮淋漓,舌之间,更觉得干裂极渴。一想到要喝水,耳中却情不自地听见了淙淙的水声音。声音来自左边那片起伏的山坡地带,尹剑平仔细地谛听了一下,遂即改向左边前进。

他一只手持着那口玉龙长剑,以剑鞘为杖,拄着地面,尚能保持着身躯的稳定!如此前进了数十丈,眼前水声更加清晰在耳,等到他步下了面前的一片高地,赫然看见了那正前方的一汛水,月光下,那弯水,就像是一匹缎子般地迤逦舒徐,水面映着月,反出千万点星光,更像是群鱼掠波所泛出的点点金鳞。

尹剑平渴望着喝几口水,乍然发现了这湾水,神顿时一振,遂即以手中剑鞘,拔打着眼前的芦苇,向水边走近去,足下已步入浅水之中。

当他伏下身来时,水面上倒映着他的脸,蓬头散发,状极狼狈,这副形象,不把他吓了一跳!他单手掬水,就口了几口、只觉得水质清冽甘芳,不似寻常河水,这附近大山环抱,必系山上白雪融化后汇集山泉冲成溪,只不知这条溪水通向何处?可有舟揖之利?

想到这里遂即站起身来,四下里打量一番,奈何却有碍着眼前参差的芦苇,却是看它不清,尹剑平正侍剑出鞘,斩翻附近芦丛,不意手方握住剑柄,耳边却听见了一阵悉索之声,即见侧面数丈处,似有一巨大物件行过,身过处,芦苇向两面倾翻过来,一阵悉索劈拍作响。

尹剑平眼下已是惊弓之鸟,当不得任何惊吓,乍见此情景。忙即把身子蹲了下来,就一手用剑鞘分开眼前芦枝,继续向前观察着。

那大物件,并非是什么蛇蟒怪兽,却是一叶两头高翘,至为轻便的平底方舟。尹剑平心中一怔,倒是想不透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竟然会有人涉水行舟,却是怪事一件。随着小舟过处,眼前亮起了一片灯光,透过芦枝之间的空隙,尹剑平看见了高挑在船尾的一盏油纸风灯。那个舟的人,手持高篙,站在船边,似乎正自聚会神地在观察着什么。

尹剑平心中一喜,暗自庆幸自己苦候长奔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人,虽然这个人未必就是自己的救星,起码总可以帮助自己逃过眼前一时之困。

想到这里,正待出声招呼,却见那人在灯下作出了一个轻细谨慎的动作。首先他极为轻微地收回了手上的长篙,把身子缓缓地蹲了下来。这种动作,倒使得正要出声的尹剑平不便开口出声了。双方距离约有三丈左右,只因为当中隔着大片的芦苇,那人在明处,尹剑平在暗处,是以尹剑平可以隐约看见那人,那人却不能看见尹剑平。

几只蝶蛾在灯下飞扑着,此时此刻,当得上万籁俱静,只有湍急的水,偶尔发出些声音,夜深风寒,浓重的寒意,阵阵的侵袭了过来。尹剑平一双脚深耀入,衣衫亦不住打了个寒颤,伤处更是隐隐作痛。然而眼前的这一人一舟,却发了他的好奇之心,决心要窥伺一个究竟。

那人一袭布青衣,头戴大笠,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上身披着半截棕蓑,悬鱼篓,分明一副渔家打扮似的。只是那英气质,却非寻常渔家子弟所堪比拟。

这时见渔人由身上拿出来一个小小竹筒,信手一晃竹筒一端,即亮起了一团火焰。随后他探手出去,即把燃有火焰的竹管套在水面上原已设好的一竹签上,顿时水面上下,各现出笆斗大小的一团火光。这人遂即由身上取出了一系有竹节的丝绦,信手绕了一个套结,以系有竹节的一端紧持手中,却把那套结的一端置入水中。

看到这里,尹剑平也就明白了,这个人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渔人,正在从事例行的捕鱼工作而已,只是对方何以会有这种奇特的捕捉方式,他却是未曾深思。只因间伤处痛楚难当,猛可里象是了筋似地一阵痛,足下一跄,“噗通!”踏了一个水花。那人正在聚会神地观察着什么,聆听之下,惊得一惊,顿时站起身来。

尹剑平既已现形,干脆也就不再掩饰,遂即现身步出,出声招呼道:“仁兄!”那人乍见尹剑平又是一惊,以手按“嘘”了一声,尹剑平忙即止声。

披蓑人向他怒目看了一眼,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遂即缓缓又蹲了下来,也就在这人身子才自蹲下的一刹,只听得,哗啦!一声水响,一条黄影自水面翻纵而起,冒了个高儿,却向丈许以外疾之中,扎落下去。

那人在黄影甫现时,惊呼一声,整个身躯快闪直出,极为快捷地抢落向水面!只见他单足一点水面芦尖,庞大的身躯,像是一头巨鹰般地抢向疾,信手一抓,抓向空中那条黄影,却是慢了一步,眼前水花一溅,却被那物件入水逃去无踪。尹剑平方自看出空中黄影,像是一条极为大的巨鳝,细鳞阔口,若人臂,端的不可多见,眼看着它入水逃逝,不觉甚是遗憾。心中正自痛惜内疚,面前人影一闪,那披蓑渔人,已然站立眼前。

这人虽说是一身重笨蓑衣,可是观其来去,却不嫌丝毫笨拙,来去如风,分明轻功一身手。尹剑平内心固然惊异万状,奈何间伤势,可能因着了水,一经发作痛苦难当!他实在无能兼顾许多,嘴里痛呼一声,足下又打了一个踉跄,却把手上连鞘的一口长剑,力水内,才稳住了前跌的身子。

那人一张发怒的脸,原似正要发作,或许是发觉到尹剑平的动作有异,表情怔了一怔,掩忍着心里的怒火未曾当时发出。

“你这个人…”那人打量着尹剑平不胜惊异地道:“你怎么了?”尹剑平这一刹,只觉得伤处痛,如万蚁附骨,简直是难以忍受得住。

当下犹自身道:“在下身中镖伤,急须延医求治,仁兄可肯载我一程吗?”那人一双目光,很快地在对方身上转了一转,由他身形外表断定他所说非伪,顿了一下才开口出声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尹剑平强行忍着身上的痛楚,说道:“福寿居。”三字出口,只觉得间一软,足下一跄,再也立不住,直向水面上倒了下来。那人表情一惊,身形略晃,已扑到了他身边,猝然伸手抓住了他一只胳膊,及时制止他倒下的身子。

“走!”那人说:“我们上船去再说。”紧接着身形己腾空跃起,尹剑平由对方那只接触的手,体会出这个人臂力甚大,看着他拧腾身之势,可知他身手不弱,当时也就配合他的起落之势,即时点动足尖,三数个起落之后,二人己双双落身于小舟之上。那叶平底方舟,猝然落载了两个人。不停地在水面上摇晃着,直似要翻转过来。却见那人身子向前踏进一步,‮腿双‬分跨着略微向下一蹲,水波在船头上扬起了一片花,顿时平定了下来。

尹剑平这时已忍不住坐向船板,见状点头赞许道:“仁兄好俊的功夫!”那人却将高挑在空的一盏灯取下来,照向尹剑平脸上点头道:“你说身中镖伤,在哪里?”尹剑平指了一下伤处,那人就近细看了一下,顿时神一变道:“是毒药飞镖吗?”

“大概是吧!”说了这句后,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

那人道:“既然是毒药飞镖,却要有解毒的药才成,你可有解药?”尹剑平强力提运着真气,不使毒气上攻,谛听之下,摇摇头道:“没有,小哥,这附近有外伤的大夫没有?我…我可是支持不住了!”那人年岁约在二十六七,与尹剑平相差不多,一副年轻人的直率纯朴,却绝不笨拙,举止更似极为明。

听了尹剑平的活,他摇摇头道:“不不,这附近本就很少住家,更别说伤科的大夫了…”说罢细看了一下尹剑平的伤,皱眉道:“所幸伤在下盘,要是别处,只怕这时,早已发作了!”一面说,他遂即骈起中食二指,一连向尹剑平伤口处附近的几处道戳去。

他一连点戳了几处地方,才惊异地看向尹剑平道:“原来你已先把这几处的道封闭?”尹剑平十分佩服地点头道:“不错…这么看来仁兄诚是高明了!”说着喟然叹息一声,接道:“在下所中毒伤,非比寻常,如非我先已将各处道封闭,又已止住血,现在早已丧命,只是…唉…看来也没有什么大用…”那人一双浓眉紧紧颦着,冷冷笑道:“这也很难说,人不该死五行有救,要是你没遇见我呢,岂非要暴尸荒野了?看来我们倒是缘分不小!”说罢即由水上把先时在竹签上的火种摘下来,就手熄灭收入怀中,即由船边拿起长篙,径自将这艘平底方舟撑向溪。水势湍急,小舟被冲得横出了老远。小舟在水上一连打了几个圈子,才认定一个方向笔直前进。

尹剑平一只手扶住了船上柱子,把身子倚向正中船篷之上。却见小舟在那人持之下,在水面上一泻如箭,经过了一条狭窄弯道,才见开阔,水既缓,舟行也就平稳了下来。

那人才得闲儿,扭过脸看着尹剑平道:“还没有问你姓什次?”尹剑平说道:“尹,伊尹之尹!仁兄贵姓?”那人顿了一下道:“我姓吴。”少顿接道:“怎么样,忍得住吗?”尹剑平道:“忍是忍得住,只怕毒势发作,时间一久可就麻烦了。”那人一笑道:“这可就看你的造化了!”尹剑平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不神情一振道:“吴兄的意思是…”姓吴的道:“你刚才问到这附近可有伤科大夫,其实这话是多余的,即使是有,也只能医治寻常刀伤,像你这等毒药镖伤,哪一个又懂得医治?”尹剑平失望地道:“吴兄说的是,只是在下心里存着万一的指望罢了!”姓吴的摇摇头道:“一点指望也没有。”尹剑平怔了一下道:“那…可怎么好?我们这是去哪里?”那人道:“且先回到我住处再说。”尹剑平道:“吴兄住处远吗?”

“不远,就快到了。”说时伸手向前面指了一下:“就在那前面。”尹剑平道:“吴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姓吴的摇摇头道:“没什么人,就只有我卧病的一个老娘。”尹剑平心里一阵失望,暗忖着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把我带回家去?心里虽是这么想,嘴里却不曾道出。

那人叹息一声,说道:“我娘这个病,是长年累积下来的,一时也好不了,只是这么拖着了!”尹剑平无打采地道:=就该找个名医求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