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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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猴不断咳嗽，拼命的抖动，还是抖不干净皮里的花粉。羚羊则是歪来倒去，被花粉蒙了眼，在森林里转，却一次又一次撞到杉木。一对犀鸟聚靠在一起，母鸟倒地呻着，公鸟焦急不已，用喙轻触母鸟，虽然清除了些许花粉，但又有更多的花粉飘落下来。

金丝猴看见她，急着忙挥手。

“快走快走，别在这里逗留。”她摇摇头，非要问个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有个旅人刚刚走过，杉木就全开了花，花粉全落了下来，害惨了我们。”金丝猴咳啊咳，还打了好几个嚏。

“你快走，别落得跟我们一样，想走也走不来。”花粉太浓，伸手不见五指，一只躲在树里的小云豹，好心的指点了方向。

“从这个方向走，很快就可以离开杉木森林。”它躲在树里，竖着耳朵，一步都不敢踏出来。

“那个旅人也是往那里去的。”男人立刻策马前行，连让她道谢的时间都不留。粉雾从浓而渐渐的、渐渐的淡薄，光终于能够穿透粉雾，四周逐渐变得清晰，杉木森林的影，终于被抛在脑后。

森林外，是全然不同的光景。

触目所及，全是花。

茶花、梅花、樱花、桃花、‮花菊‬、茉莉花、金银花，各式各样的花，全在同一个时节绽放，香浓，让人目不暇给。

花海之中，有个男人正往前走着。花朵以他为中心，簇拥绽放着，当他走过之后，鲜的花就迅速枯萎。

她远远就看见那个旅人，也看见了旅人的前方，有阵灰黑的浓雾。浓雾的边缘，依稀可以看见码头以及摆渡人的轮廓。

旅人尚未踏进雾海！

身后的男人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说:“我们追上了。”连云愈走愈快，心里也愈来愈惊慌。

他是个俊美的年轻人，写得一手好字，习惯四处旅行，几之前才来到砚城。白昼时，他沿着蛛网般的街巷走动，跟当地人攀谈闲聊；入夜后，就跟新结的朋友们一起喝着琥珀的窖酒，知道酩酊大醉。

今早，在离开砚城前，他特地来到识字墙前，观赏那些图画般的字。

光透出云层，照亮一块石砖，引了他的视线，刻在砖上的那朵花，耀眼得像是活了过来。

连云在石墙前叹息，突然觉得，从不曾见过这么美的字。

为了留下这份美丽，他拿出随身的墨与纸，用最温柔的动作，像是怕碰疼那朵花似的，印了一张拓。

只是，纸上的拓痕还没干，石墙却发出一声轻响。那块石砖应声落下，砖上的那朵花，像个心甘情愿的少女，投入他的双手。

他被私心蒙蔽，瞬间只想到要收藏这份美丽，就带着那块石砖，一同离开了砚城。

但，怪事发生了。

各式各样的花，全都罔顾时节，当连云经过时，就一股脑儿的绽放。

当他走过油菜花，油菜花的颜，是他从未见过的鲜黄耀眼。当他在水潭边休息，潭边的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像是一瞬间就经历了数十个季。而在他走过杉木森林时，每一株杉木都开了花，花粉的浓雾，在他经过之后，就弥漫了整座森林。

连云的行囊里，长出绿的藤蔓，卷绕他的头发、他的衣裳、他的鞋袜，在他全身上下，都开了花。

他拿出水囊，想要喝水解渴，但是从水囊里倒出来的却不是水，而是无数细小的花朵。

当他伸手，掬起路边的清泉，清水就化成了掌鲜花。当他饥肠辘辘，取出干粮，放进口里咀嚼时，许许多多大朵小朵的花，就了他的嘴，甚至还涌了出来。

他不能吃、不能喝，更不敢停下来。

连云埋头赶路，而身上的藤蔓愈长愈茂盛，每走一步，就又有一朵花，在他身上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