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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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楼漆黑一片。里蒙到恐惧再次向他袭来。但是火把划破了黑暗,为他指明了一条道路。
"保安——"谢林说。
他们在那儿?逃跑了吗?看来是跑了。不对,有几个阿瑟安排的保安,挤在门厅的墙角,浑身瑟瑟发抖。他们双目无神,舌头伸出了嘴巴,本看不出有其他人在场的迹象。
"听,"里蒙声气地说,他把火把递给了谢林,"你听外面有声音。"他们听见了。那嘶哑的呼叫声零零碎碎、断断续续。
不过,谢林说得不错。这天文台建得像一座要。它是上个世纪的建筑,那时新加伏特建筑风格正发展到鼎盛时期,其特点是稳固、耐用,而不是好看。
一英寸的铁条入水泥窗台,做成铁栏栅保护窗口。墙是用石块砌成的,即使发生地震也不会塌倒。大门是一大块橡木板,关键的地方都用铁加固了。里蒙检查了一下门闩,他们都得好好的。
"至少他们不可能从弗利芒来的那条路进来。"他着气说,"听,听他们来了!他们就在门外!"
"我们得行动起来!"
"不错,"里蒙说,"别光站着不动!帮帮忙,把这些陈列柜拖过来顶着门——把火把拿开,那烟快熏死我了!"柜子里装了书、科学仪器等,像个天文博物馆。陈列柜有多重,只有上帝才知道,但在这个危险时刻,里蒙的体内似乎被注入了某种超人的力量。他边推边拉,把陈列柜放好——谢林帮了他一下——就像移动枕头一样轻松随意。在他搬动这些笨重的柜子,调整其位置时,柜子里的微型望远镜和其它仪器东倒西歪,还听得见玻璃摔碎的声音。
比尼会杀了我的,里蒙想,这些东西可是他的命子。
可是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把柜子一个接一个地推过去顶住大门,几分钟之后就筑起了一道屏障,假如暴徒真的冲破了橡木板,他希望这道屏障能抵挡一阵子。
不知从远处的什么地方传来了拳头打门的声音,这声音隐约可辩;尖叫声——嚎叫声——真相是一场噩梦。
拯救的渴望驱使着这群暴徒,从萨罗城蜂拥而至。火焰派告诉这些人,只有捣毁了天文台,他们立刻就会得到拯救。可是随着黑暗渐渐临近,一种无法忍受的恐惧几乎使他们的大脑失去了思维的能力。他们没有时间去考虑找汽车、武器,选一个领导,甚至建一个组织,他们徒步向天文台走来,并赤手空拳向天文台发起攻击。
现在,他们来了。多维姆的最后一抹光辉,最后一束红光,无力地撒在这群只有惊恐万分的人身上!
里蒙嘟哝了一声。"我们回到楼上去吧!"在刚才大家聚集的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他们全都去了天文台的圆屋。当里蒙冲进去时,他一下子愣住了,屋里弥漫着的一种神秘的平静,活像是一幅画。耶莫特坐在巨型天文望远镜的控制面板旁边一个小靠背椅上,似乎今晚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天文研究之夜。其他人聚集在小型望远镜边,比尼在一旁指挥着,声音紧张,极不自然。
"大家听着,全食之前快速拍下多维姆,并换好底片,这至关重要。这里,你们一人一台照相机。我们必须得到所有相关的资料,你们大家都知道——知道曝光的时间——"人们憋住气,小声嘀咕着,表示同意。
比尼用手抹了一下眼睛。"火把还燃着吗?别担心,我看到了!"他使劲往椅子上一靠,"现在请记住,别——别只想着拍好照片。星星一出现,不要费时间去想一次拍两张照片,一张足矣。还有——要是觉得自己撑不住,就赶快离开相机。"在门口,谢林小声对里蒙说:"带我去见阿瑟。他去哪儿了?"新闻记者没有立刻回答。天文学家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着,若隐若现,头上的火把变成了黄的斑点。房间里死一般冰冷。里蒙觉到西弗拉的手碰了他一下——只一下——然后,他就看不见她了。
"太暗了。"他悲泣地说。
谢林伸出双手。"阿瑟,"他摇摇晃晃往前摸索着,"阿瑟!"里蒙上前走了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等等。我带你过去。"他设法穿过了房间。他闭着眼睛,以免看到黑暗;他停止思考,以免头脑混。
没有人听到他们走动,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谢林摇摇晃晃撞上了墙壁。
"阿瑟!"
"谢林,是你吗?"
"是我,是我。阿瑟吗?"
"怎么啦,谢林?"这是阿瑟的声音,没错。
"我想告诉你——不必担心那些暴徒——大门非常牢固,可以阻挡他们进来——"
"当然。"阿瑟喃喃地说。里蒙觉得这声音听上去像是从几英里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从几光年远的地方。
突然,他们中间一个身影飞快地动了起来,抡起胳膊一阵打。里蒙想那人也许是耶莫特或比尼。可当他摸到信徒外套糙的面料之后,他知道这人一定是弗利芒。
"星星!"弗利芒大声喊起来,"星星出现了!别拦着我!"里蒙意识到他是想设法靠近比尼,然后摧毁那台亵渎神明的望远镜。
"看——外面——"里蒙叫道,可是比尼仍缩在电脑前。当完全的黑暗笼罩整个天空时,电脑可打开照相机,并快速将这一瞬间拍摄下来。
里蒙伸出手抓住了弗利芒的外衣,使劲一拽,又拧了一下。突然有人紧紧卡住了他的喉咙,他身子不停地摇晃起来,面前只有影子,脚下像踏空了地板。一只膝盖狠狠朝他肚子一撞,疼得他头晕目眩。他哼了几声,几乎跌倒在地。
他愤怒地息着,缓过一口气之后,又浑身是劲儿。他一把抓住弗利芒的肩膀,使劲地摇晃,伸出一只胳膊勒住他的脖子。这时他听到比尼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喊:"我看到了!注意!准备拍照!"里蒙马上明白了一切。整个世界的景象快速驶过他那受到重创的大脑——一切都混不堪,所有的人都在恐惧中发出刺耳的尖叫。
接着他莫名其妙地到最后一缕光已渐渐退去,踪影全无。
同时,他听见弗利芒最后一声吃力的气声,比尼惊愕而低沉的大叫声,以及谢林发出的怪叫声,一种刺耳的歇斯底里的笑声——随后是一阵突然的寂静,从屋外袭来的、奇怪的、死一般的寂静。
里蒙松开双手,弗利芒打了个趔趄。里蒙注视着信徒茫然的两眼,只见他仰望着天空,眼中反出火把微弱的黄光。他看到弗利芒嘴边布白沫,听到他喉头发出动物似的呜咽声。
带着恐惧的心理,他抬起头来,把目光转向天空那令人骨悚然的黑暗。
透过黑暗,星星在闪闪发光。
不是比尼那个可怜的理论中所说的一打或两打星星,而是成千上万颗星星,一颗挨着一颗,一颗紧接着一颗,像一堵看不到尽头的墙。可怕的光亮布天空,构成了一道让人目炫的屏障。成千上万颗强大的太,撒下能烧灼灵魂的光芒。此时,整个世界是一片寒冷、可怕和凄凉,寒风阵阵,让人颤栗。可星星那冷漠的光芒,更让人觉得可怕。
他们敲打他灵魂的深处,他们像连枷一样不停地击打着他的大脑,他们那冰冷、可怕的光亮就像百万只铜锣同时敲响。
天哪,他想。天哪,天哪,天哪!
但他的视线被定格得无法移动,只好仰起头,从圆屋顶的开口往外看。他全身肌僵硬,动弹不得,注视着布天空的那道巨大的屏障,一脸的无助和恐惧。他觉得他的头脑在那个无止境的光亮的攻击下已经丧失了功能,他的脑髓变成了一颗玻璃弹子,在他空空如也的头颅里来回地滚动;他呼极不顺畅,体内的血在血管里倒。
终于,他能够开闭眼睛了。他发出哀伤的声音,着气,小声嘀咕着,竭力恢复自己的自制力。
里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喉咙紧,不能呼,他全身肌都由于极度的恐怖和难以抵御的恐惧而颤抖。他模模糊糊地到西弗拉就在附近,可他必须努力回忆她是谁。他必须好好想一想他自己是谁。楼下传来一阵可怕的击打声,一阵不断打门的声音——像是一只千头怪兽,想往房间里闯——无所谓了。
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知道,他要发疯了,可内心深处还有一点理智仍在呼喊,竭力想驱散如洪水般袭来的黑暗恐惧。发疯确实很可怕,知道自己要发疯就更可怕——片刻之后,你的体仍将存在,所有健全的理智将死亡,将被黑暗的疯狂所噬,知道这些,会更可怕。这就是黑暗三部曲——黑暗、寒冷和毁灭!明亮的宇宙之墙被粉碎了,那可怕的黑暗的断亘残壁正在倒塌,向他挤来、来,把他淹没。
一个人匍匐着向里蒙爬来,推了他一下。里蒙挪动了一下,双手捂着僵硬的脖子,一瘸一拐地朝发光的火把走去;在他发疯的视觉中充了火光。
"火光!"他尖叫着。
阿瑟正在一个角落里哭泣,呜咽声听上去十分可怕,像是一个受了极度惊吓的孩子。"星星——所有的星星——我们以前都不知道,我们以前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以前总认为6颗星星就是全宇宙,我们没有见过的星星就是永远永远的黑暗,墙倒了,我们不知道——我们无法知道——什么也——"有人去抓火把,火把倒下去熄灭了。就在那一瞬间,可怕而冷漠的寒星更近了,里蒙环顾四周,透过星星那可怕的光亮,看见科学家们惊得目瞪口呆,在恐惧中不停地徘徊。他设法来到走廊,敞开的窗户吹来一股刺骨的寒风,他站在那里,任凭寒风吹拂脸庞,嘲笑吹过来的冷气。
"里蒙?"身后有人在叫他,"里蒙?"他继续大笑。
"看啊,"过了一会儿,他说,"这些就是星星。这就是火焰。"窗外的地平线上,在萨罗城那个方向,发出了猩红的光,光越来越亮,但那不是太的光。
长夜又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