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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倒抽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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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知道我心里的苦。那时,我想,我真的痛苦得就快疯掉了。我不要她有什么才情,我只要她正常平安。但,我终于妥协了。想:只要画画能给她另一个世界——她不喜这个尘世界,她想造出另一个世界给自己孤独的住,只要那样,那我也认了。”她的声音变得疲惫与无奈,忽然间象老得失去了所有的风度,象活了三四千年一般。

“但,画的世界是她臆想中的世界呀!在现实的尘世界之外造个世界是不容易的。她画得越来越苦,那苦处,我一个当娘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你想得出一个九岁的女孩儿手里因为握画笔握久了都长出了茧的样子吗?”她的泪又在浸出了。

“我有时用自己的手捧着她的手,看着她指上那些我手里都没有的老茧,那茧就似长进了我心里,磨得我心里没有一天安宁过。”她的声音尖锐起来:“我真的宁可她没有得到过什么灵的祝福。我是母亲,我不要她有什么超人的事业,不要她凭着自己的力气试着在人世之外创造出什么世界,不要她创造什么艺术,我只要她平安。”

“可我已退到底线了,她却还一意进取着。直到十三岁,那个该受到所有最黑暗最森的诅咒的子,那个灵国该永远沉入地狱的子——如果没有地狱,我也要亲手打造一个地狱,然后把灵国的灵族们全部按进去,火烧油煎,一次次地把它们放入刀山熔炉上——我的孩子,她掌控不住她的笔,她的梦崩溃了,她…自杀了。”两行泪终于蜿蜒完了它们在那女人脸上的路程,在她下颏上一聚,聚成水珠,然后啪嗒啪嗒,落在了地面的街尘上。

砂望着那两颗泪——街面是染着微尘的沥青,可他发现,那泪象是年沉月久的积怨。因为,它是绿的,墨绿的…

“听了这个故事,你的心里多少觉得有点痛吗?”那个女人忽转眼向砂看来。

砂轻轻地摇了下头,没有说话。

那个女人的脸变得奇怪了:“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小孩儿。你没有同情心吗?我跟好多人讲过这个故事,告诉他们,灵是这世界上孩子们的最大的灾难。”

“他们,没有不觉得痛的。”砂叹了口气,半晌低低地说:“其实,我反而很羡慕你的小孩儿。”那女人更惊讶了。

砂低着声音说:“她会画,说明她觉很锐吧。她一定有很强烈的痛。你可能不知道,没有痛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只有麻木的微笑,只有平庸的寂寞,连孤独也是没有一个原因的。这样的子,那是哪一个孩子都不想要的。”

“也许,痛,会让她觉得有不同于别人的尊严。”

“她选择了她自己想要的,那也没什么的。悲剧是落在别人眼里的彩,说不定,那喜悦反而在她自己心间。”这还是砂头一次跟人说出他自己心头的话。

那个女人看着他,眼神忽变得盅盅的绿了,砂却没有注意到。

因为他一抬眼,就见桉桉走出来了。

桉桉每次来‘星星索’,都不要妈妈送,非要砂来。可她喜一个人进去,不让砂陪着。

她出来了,砂就把一点微笑浮在脸颊上。因为,他老是拙于言词,不知该说些什么才算好。

桉桉看到他时,眼睛里就隐隐有一道光彩,一点点的。

但这一点点就让砂到安了。

接着桉桉就看到了砂身边的那个女人,她的脸就变了。

——其实不应该说是她看到,给砂的觉却象是:藏在她身体里的某个东西看到了。

那表情是一种惊恐,极度的惊恐。砂在心里又一次预到了:那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可能就要响起的征兆。

这一刻,是在那破碎发生前、张力大到极点的一种崩紧

然后,砂忽然觉得,桉桉身体里忽有什么东西跃出了。那是无光无的一种东西,它不同于这平常的街道上的尘世间的一切,那象是一个灵的身影。对、就是灵的身影,它飞快地逃走,象是一道晨曦中攸然而变的彩。

那一抹水样的泽是因为惊恐才狂奔而逸的。它怕什么?难道,怕的是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吗?

砂愕然地回头,只见那个女人含着笑,那笑意里有一种险。只听她低低地道:“如果我刚才的故事还不能让你到痛苦,那,看看接下来的会发生的吧。”砂望向桉桉,一刹那间,只见桉桉的神变得极其无依,极其慌。象是一个孤独的小孩猛地被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她自己那闭合的世界因为灵的离去忽然破了。车呀,人声呀,灰尘呀,玻璃呀,楼宇呀,这一切都把她猛地抛入了一片混

砂冲动地一身,就要迈过马路,马上抓住桉桉的手。

可他的肩膀却被身边那个女人按住了,她象没有使力,但她那一支手象是施的有魔法似的,砂便一动也不能动了。

——她要他静静地看着桉桉灵离身后、她唯一的伙伴离身后的崩溃!

只听她那带着磁的,有着说不出的集尽所有巫灵的魅惑的声音说:“现在,你总该觉得痛了;现在,你总该觉得有什么痛一样的觉了;现在,你总该知道什么是痛了吧?”

“我要杀尽所有的灵,你看,它们究竟有多么坏!我要杀光它们。砂,快快觉得痛吧,然后,你会帮我的,你会帮我的不是吗?”她的一双眼忽变成了绿,那绿团成一团,旋转着、死亡着、沉陷着,直盯着砂的眼:“…然后,告诉我灵路的所在,快告诉我灵路的所在,那通往灵国的唯一的路。”砂的眼中却没有痛苦,而只有愤怒。

他怔了一下,见挣扎不动,就不再挣扎了,他的眼角看到了桉桉忽然慢慢地移动起来,却没走向自己——她似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世界彻底茫然了,反而走向了车,走向了混

她会被轧死的!

她忘了通规则,或本就不曾知道有通规则!她不知道一辆疾开的车到底比她的身体坚硬多少倍!可砂的眼睛被那女人胶住了,他挪不开,也无法看到桉桉。

接着,他耳边听到一片刺耳的刹车声。

然后,血飞了出来!

他的心要跳了出来,却听到那个女人恨恨道:“居然没让她轧死,是谁在救她?是哪个不要命的灵来捣?”砂本无心去注意她的话。他眼角一扫,就看见了桉桉的飞跑。在车中、尘埃中的飞跑。

可他动不了,他忽大喊了起来:“原来是你洛可可,你就是女巫洛可可!”

“你好坏!你甚至比最坏的灵还要坏!”

“为了报复,你不惜砸碎桉桉所有的梦幻!”四周忽然了起来,但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女人和一个少年坐着的街沿。

那女人忽然出牙齿笑了,她的牙齿是一种古怪的白,象是化石中的骨骼样的白:“不错,我就是洛可可,女巫洛可可,复仇的母亲洛可可!”接着,她似乎闻到了什么,她忽冲着天空一笑,那笑意里有一种自然界里母狮样的母的狰狞。

她抬首望向苍天,天上灰灰的,可那灰却象在搅动。

砂觉得自己一向无多的想象力似也在翻腾起来——那象是无数车马搅动了天空的灰

洛可可的一头头发忽然真的变成墨绿了,飞舞而起,直指向天。她的衣着却变成了原来的发

原来真的是这样的!她的衣着与头发终于完成了颜的互变。

怎么四周的人却看不到这点变化?

只听洛可可冲着天空大喊道:“灰天!嘿嘿,灰天,你们养尊处优惯了,鼻子不灵了,耳目也不好使了,现在才赶来。”

“这孩子是我找到的,是我找到的,谁也抢不走!灵路的秘密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她墨绿的头发直指向天上。

天上的灰似要聚集起一个闷雷,向街角砸下来。

怎么四周的人什么都看不到?

砂纳闷起来。接下来他紧张地想:洛可可要与灰天的人开起一场大战了。他们真的都想得到自己?灵路是什么,对他们真的那么重要吗?

——却不知他们谁的魔法更高强些?

只听洛可可大叫道:“别跟我玩你们那些灰魔法。无论是尘世界,还是灰天,哪怕是镜像廊与杂食神,你们不垮一个母亲,犹其是复仇的母亲!”天上的那团灰砸了下来。

好可怕地砸了下来。

可洛可可墨绿的头发竟以一种墨绿的颜燃烧了起来,它们烧灼向那团灰

洛可可与灰天的人真的干上了!

砂好想看这一战的结果,可他不能再等了,他终于有了时机,也只有这个时机了,只听他口里轻轻地唱道:“扫不尽的灰,涤不尽的埃,掸不尽的尘啊,抓不住的烟…”他用一只手指按住右臂上的那个伤疤,那里有刷老人种的一粒有魔法的尘埃种子。

他说,它的名字叫‘大千’。

它能救他吗?

他口里唱罢就轻轻念道:“我是一粒尘埃,我是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