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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倒抽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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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最不喜的地方就是医院。”她说着就掏出了一支烟。她把烟噙在了嘴里,那是一支细长的烟,跟她的手指很相配。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象是一种风度。

砂怔怔地望着她,看着她墨绿的套装,娴雅的举止——如果、妈妈也能象她这样就好了。

这样的女子,该不会在发起气时把一盆刚煮好不久的面条淋到爸爸的头上吧?

想起那盆面条,砂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倒并不替父亲到痛,可那热乎乎、粘糊糊的觉却让他到恐惧。父亲其实该算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很勤快,也很好看,妈妈为什么总对他到不意呢?他们半夜里起来,究竟又在吵些什么呢…

这里是医院门前。说是医院,这里其实更象个幼儿园。

这个医院是特殊的,它还有一个特殊的名字,叫做“星星索”砂在这里等桉桉。每个星期六星期天,桉桉都会到这儿来接受治疗。只要砂来等她,她就会变得很乖。

这里,是专门给孤独症孩子开的一家医院。

砂喜到这儿来,他还喜那个院长。那个院长是个已不再年轻的女人,脸上一脸细细的皱纹,她也有一个得了孤独症的孩子。虽然她不懂那孤独症真正的原因,可她已与它奋斗抗争了近二十年。

不知怎么,看到她,砂总有一个觉,象想到了一个词:母亲。

——无力而又有力的,挣扎着而又平静着的母亲。

她们在灰尘的积埋与灵的惑中、在双重力下挣扎着,想给自己的孩子一个现世平安。

他坐在园门口对面的街角。奇怪的是那里他坐惯的地方已有了一个女人在。

那女人的风度真好,墨绿的一身套装,很合她的身材。可砂看着她时,不知怎么有一种怪怪的联想:觉得墨绿的不该是她的套装,而该是她的头发。

她的发与套装的颜应该对换个个儿才更熨贴…

砂还在傻傻地想着,那女人却开始跟他说话了。砂看了眼她点着的烟,一点淡淡的薄荷味飘出,很好闻,这该是支女士香烟。

他不想说,可还是忍不住不能不说:“可是,你把烟点反了。”那女人一低头,果见自己把烟叼倒了,叼的是烟头,点着的却是过滤嘴那一边。

只见她的眼里一片茫,只听她道:“那一天,好多好多年前,我的第一个孩子得了孤独症,后来、她突然自杀后,我就决定烟了。”

“我的第一烟,也是在完后才发现,自己原来倒了。”

“那一天也象是今天。”说着,她闭起眼,长长地了一口气,脸上有一种麻醉了似的神情。烟的火头却在她一口之下,那头点着的过滤嘴却熄了,火头已这在了她的嘴里,外边的过滤嘴却白白的象依旧没有点燃。

她叼着一截发烫的烟头!

这个女人真古怪!

也当真是不简单。

接着,一点烟气从那雪白的在外面的过滤嘴里出,青青的,象是漾起了她所有的前尘梦幻。

砂怔怔地望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她、失去过一个孩子?

那个女人又长长地了一口烟。烟头的灰红在她的嘴里一明一灭着,那火头似被她的膏点燃的似的,上的红渡到烟头上来,她的嘴却失了,现出一点灰白来,还越来越白,象是被烟灰浸染的。

而烟的那一头,过滤嘴那边,又袅袅地浸出了一抹青烟。

“我那个孩子,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了吧?她好喜画画,她能画出这世上最好的画。没有人看到过那样的画。他们说,一个九岁的孩子,画得出这样的,那一定是天才了。”

“‘她一定受到过灵的祝福’——所有的人都这么说。因为,只要是有眼的人,哪怕是被尘灰遮久了什么也分辨不出、都认不清彩的人,也在那画中看到了灵的痕迹。”两行泪从那个女人的眼中了出来。她的眼紧闭上了,睫象两把汽车玻璃上的雨刷,抖抖地刷着那浸出的泪。可怎么刷,再刷得匀细也刷不清玻璃上雨雾的痕迹。

“可他们不会想到我一个当母亲的苦:我那孩子,从小就跟我没有亲近。只要她愿意,孤独就孤独罢了,我只要她平安。可她几乎从来不肯说话。就是说话,她老分不清‘你’和‘我’,她指着自己说是‘你’,她指着别人说‘我’,她不会使用代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