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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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拉儿钻来钻去,挤不进人群。所有人都在呼:狗狗…
那狗是在猪圈里被发现的。小半拉儿想起“颗勒”就常往猪圈跑。他想看清狗的。但撞来撞去的人群中,他看到这狗几乎没什么了,骨和脊背几乎光着。他觉得狗回过头,用极的眼神瞅了他一下。
“是…‘颗勒’!”他惨叫着扑上去。
狗死死盯住他,衰弱得全身发抖。
人们推开他,说他讲胡话。这怎么可能是“颗勒”呢?
“颗勒”那狗东西多壮?头多大个?有多厚实?
“颗勒”那狗东西多横,这么折腾它,它早就跟你玩命了。再说“颗勒”实在是个漂亮的狗东西,哪像这狗,真让人恶心。
“是‘颗勒’!是的是的!”
“啊呀,这孩子真烦!去你的!”狗用它那个种族所特有的忠实厚道的眼睛看着人们。所有的狗都是这种一模一样的眼睛,有什么可大惊小怪吗?狗一声不吭,有成竹,因为它认为所有的人都认得它。它顺从地跟着走,乖顺地忍受待。就在小半拉儿终于接近它时,它已断了气。那绳勒得太紧,它不明不白就死了。
“是它!肯定是‘颗勒’!”人们把小半拉儿轰走了,他成心破坏大家的胃口。第二天,小半拉儿看见伙房后墙上贴了张狗皮。他忽然想到有最可靠的标记,能证实它是谁。他凑上去,仔细寻找,终于发现,在脯位置上,有极模糊的黑线。他用手去摸那张皮,惊异地发现,它不是冷的,居然还有点温热。愿您安息“颗勒”宽恕人们吧,他们早先毕竟过你小半拉儿是极善于宽恕人们的。有时他想,也许是人们宽恕了他。他是靠着他对人们的宽恕活下来。或者相反,是因为人们对他的宽恕,容忍了他的畸形,不计较他的奇怪模样,总之是对他宽宏大量,他才得以活下来,成长到今天。说到成长,他很惭愧,人们给了他时间,并耐心等待,而他就是一点都不肯成长。而人们还是继续忍受他,他这怪样子。因此他也不计较人们,宽恕他们。
“颗勒”也一样,它也会宽恕人们。他了解“颗勒”他的决心下定了。小半拉儿跟着父亲一前一后走出馄饨铺。他用极友善的目光回敬一切对他形象诧异的人。
“你好了?!”蔡玲惊喜地嚷起来“你不结巴了?!”伊农猛一怔,发现自己了馅。
“别嚷!”他伸手把蔡玲的嘴捂住。
她用拳头急促而亲热地捶着他的脊梁,嘴被捂住,发出兴奋的呻。刚才他那一连串畅的表白,证明他没有这方面的缺陷。蔡玲到福从天降。
“你为什么要装假?
…
”等他松开她,她就迫不急待地问。
“我没有装假。”
“事实证明你一直在装假!”
“我要保护我自己。我爸爸死了,就因为他讲话讲得太好,他能像演说家那样滔滔不绝。他是个口腔科医生,但他高谈阔论起来像个演说家。所有怀念他的人都不是怀念他的医术,而是怀念他了不起的口才。你明白了吧,所以他死了。”
“他为什么要死呢?”
“这还不明白,谁能让这么个人活着——他把一切都讲得太透彻了。他的话越能使人开窍、越能让人明辨是非,人们就越不需要他。”
“他在文化大革命挨斗死的?”
“他哪有福气活到那时候?他那张很有天才的嘴决定他早早就得死。他演说得越彩,死得就越早。就这么回事。”
“你这人怎么了?我都听糊涂了。”
“你越听得糊涂,就越证明我不具备父亲的遗传。要是我也能像他那样,三言两语把问题讲透,那就证明我没有克服他的缺陷。假如我有他那种天才,就证明我也要像他那样倒霉。”
“我听不懂。”
“听不懂我就放心了。”
“你神经病!”
“错了,我特别清醒,特别正常。因此我从小就下决心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