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花自飘零水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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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苏云骋住的二层小楼是本人占领仙峰时期建造的旧式单体别墅,足有六十年历史了。这一带历来是仙峰市上层人物聚居区,市里的要员们几乎都在这儿住,此外就是东钢的头头脑脑及文艺界的一些知名人士。照时下那些设计新颖、造型前卫的欧式、美式住宅来说,这些花甲老楼房间狭小,低矮昏暗,确实算不上什么好房子,前几年,蓝盛戎出资将这一片六十多幢旧楼彻底翻修一遍,又为每家修了铁艺围栏,加植了花草树木,才使这处被老百姓戏称为“仙峰市的中南海”的小区像了点样。
夜幕初垂时分,苏云骋的司机把任天嘉接来了。听到汽车鸣笛,苏云骋和柯援朝一同走出来,在大门口候。汽车在院里停下,苏云骋快步上前拉开车门,任天嘉从容走下来,笑盈盈地与他打个招呼,径直过去握住柯援朝的手:“小柯!”她朗地大笑着“我们俩通了那么多次电话,却是难得见面。我在车上还在猜测现在你会是什么样子,真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柯援朝也热情地摇着她的手笑道:“五十来岁的人了,哪还说得上年轻!天嘉,你倒是很有韵味的,一看就是从大地方来的人。”
“是吗?你是从口音上听出来的吧?”任天嘉戏言说。
苏云骋往屋里让着两位女士。任天嘉打量着花团锦簇的小院,玩笑道:“云骋,你这市长当得够腐败的啦!——在北京,副部长也住不上这么气派的别墅呀!”
“若说我政治上犯错误倒有可能,腐败嘛,我还真承受不起。”苏云骋也半真半假地说“地方诸侯在地位上赶不上京官,只好在待遇上找找平衡了。各地都是这样的。”说笑着进到客厅,宾主分别坐下,张妈送上茶点,任天嘉礼貌地点头致谢。
柯援朝不为人注意地悄悄打量着任天嘉。像任天嘉一样,这一下午,她都在猜测今天的任天嘉会不会像早些年那样丰采依旧。任天嘉好听的京味儿一如电话里,妩媚中带着端庄;她今天的打扮也很有个,雅而不俗。按年龄她大概比自己大两三岁,可从面相上看不出来,只是眼角浅浅的鱼尾纹告诉别人,这个女人已不年轻。相比较而言,柯援朝觉得自己并不在任天嘉之下,无论容貌、衣着、风度、年纪,似乎自己更占上风。接到苏云骋电话说任天嘉要来,她就心妆扮自己。在这个不是情敌的“情敌”面前,她不能示弱。此刻,她忽然有一种占尽优势的心理,脸上的笑意也自然多了。
“畅儿,来见见任阿姨。”柯援朝朝楼上喊道。
一阵沓沓的脚步声,身材颀长的苏畅慢慢走下楼来。也许是天太热,他没穿那件又肥又厚的“圣袍”一件湖蓝t恤衫,显得他清秀而俊朗。
“任阿姨好!”走到任天嘉面前,他微微躬身施礼。
“你应该叫姑妈才是。”苏云骋含笑更正道。
“叫什么都一样。”任天嘉慈地拉苏畅在身边坐下,脸上溢出浓浓的温情“畅儿长得个子可真不矮,比你爸高吧?对了,云骋,在学校时,你也是这么瘦,这么神的。”任天嘉打听苏畅在上什么学,看些什么书,突然,她发现在他领口里挂着一只巧的小十字架,惊讶地拿在手里,问道:“怎么,你信这个?”苏畅脸上泛出兴奋的红晕,自豪地说:“是啊,我是上帝的使者。”苏云骋的脸沉下来:“别听他胡说!——这孩子,成天不务正业。”
“看你说的,”不待苏畅反驳,任天嘉先替他打抱不平了“信教也不是什么坏事嘛,何况宪法允许。你这一市之长也不能违反宗教政策呀!是不是,畅儿?”苏畅遇到知音,眼中出兴奋的光彩。任天嘉对柯援朝建议道:“我女儿在意大利留学时就来信说过,想时间研究研究天主教。我看有条件的话,可以让畅儿去那里开开眼界。孩子有这方面的兴趣,说不定能研究出点什么名堂哩!”她扭头对苏畅说:“等回到北京,我给我女儿,哦,你得管她叫姐姐,我给你姐姐打个电话,让她帮你联系个神学院,去读上几年,回国后当个宗教学专家也不错嘛!”
“那可太好啦!”苏畅看也不看爸爸的脸,动地站起身,一反刚才的腼腆,口若悬河般说“意大利是我最向往的地方,那里有梵蒂冈,有圣·彼得大教堂,有米兰杜奥莫大教堂,有威尼斯大教堂…都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圣地,我真盼望着到那里接受教皇和红衣主教的亲自洗礼!”柯援朝把儿子拉到沙发上坐下,端详着他的神情,笑眯眯地问:“畅儿,你真是有志于从事宗教了?那我就拜托任阿姨给你联系个学校,正儿八经地学一学,不要再跟市里那些半瓶子醋教士在一起混了,好吗?”苏畅听话地点头。
看儿子上楼去了,苏云骋不地瞄了柯援朝一眼:“这孩子就是让你惯坏了。”柯援朝叹口气,对任天嘉说起苏畅的情况,话到伤心处,眼圈不红了。任天嘉开导她,说既是这样,让他按自己的好发展未尝不是好事。她答应设法为苏畅联系个条件好一点的寄宿学校,好在她女儿在意大利,多少能照料他一些。
任天嘉拿出从北京带来的几份礼物,其中有给苏云骋买的一套名牌西服和一双做工考究的皮鞋,她知道他是个很注意仪表的人;给柯援朝的是一件黑纱质长袖上衣和一条黑车线中裙,灯光下,纱衣上一团团暗花隐约可见,很是新,从包装上看价值不菲;给苏畅的是北京的男孩子们都喜的电子吉它。
“醒儿不在家,我就没给她带什么东西。”任天嘉解释道。
苏云骋虽然隐约有些不安,但看柯援朝一副很真诚的不过意模样,也很是动。他明白,任天嘉的这份情意,已经远远超出了和他的“恋人加情人”的关系,而是对他的全家的一份殷切关。
那天的晚饭,任天嘉是在苏云骋家吃的,这顿饭,她觉得是来东北后吃得最开心的一餐,甚至超过十多年前在北京大栅栏与苏云骋两人在一起吃的那一次…
59下班铃声刚刚响过,台长老郑把金洋子叫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递给她一份复印材料。
“什么东西呀,台长?”金洋子狐疑地翻开看了看,不吓一跳,原来是一封来自香港的举报信,反映安东旭在香港贪占公款、挥霍无度、花天酒地、吃喝嫖赌的劣迹。写信的人是仙峰市驻香港招商联络处的一个成员,具的是真实姓名,可金洋子不认识他。信并不长,只有两页半,但内容翔实,数据例证充分,一看就知道有很大的可信度。
“我是偷着复印了一份拿给你,”老郑鬼头鬼脑地扫了门口一眼“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啊!”
“这种事…台里能往上头送吗?”金洋子也有些紧张。
“按规定,这类举报信要编成内参送给市领导的,所以我才提前告诉你,你得尽快与安主任联系,让他早做准备,采取补救措施。”
“市报能不能收到?他们会不会给登出去?”金洋子担心地问。
“既然寄给了我们,大概也会给市报和另几家新闻单位寄。”老郑分析道“公开见报的可能并不大,批评局一级领导,必须市委批准,但是我担心他会把这封信寄到市委、市纪委,那样就捂不住盖子了。如果他再给省里、中央寄去,那就更糟糕了。”金洋子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从晚饭后她就开始给安东旭挂电话,但是一直到半夜了,安东旭才接听,显然他是刚刚回到寝室。一听他的声音就知道舌头发硬,金洋子气不打一处来。
“洋子,是…是你,你快过,过来…”金洋子打听他的近况,他始终懵懵懂懂,语无伦次,直到告诉他有人写信到市里举报他,才一点点清醒过来。
“是谁写的?”金洋子把名字告诉他。
“这个狗东西!”安东旭在电话里恨恨地说“你知道他是谁?穆有仁的内弟!这家伙一直想当副主任,我不同意,他就背地里下黑手,记我的黑账。”
“你还是有账让人记吧?”金洋子生气地说“在香港时我就一再告诫你,千万不要在钱上摔跟头,想不到你到底栽在这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