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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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跟他们待在一起,为什么不呢?”艾米·帕克说。这时她已经扣好了罩衫钮扣。
“是呀,为什么不呢!”她的朋友说。
“要是尽忙着喂养牲口,那可费时间呢!没错,这个我知道。瞧瞧那些小猪和小牛就明白这难处了。”文米·帕克把她的朋友领进屋。她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她了,什么原因,她也说不清。
“总是忙完一件事又忙另外一件,”欧达乌德太太说。她自己觉得内疚,急于解释。
“他一直忙着呢。后来,房子又塌了。这几个月我们一直在盖房子,比先前倒是强了,最好的那间屋子还裱了糊墙纸。要不是我那个醉鬼,在那儿度月也可以。你会看到,糊墙纸上印着玫瑰花。哦,你可能注意到了,我把牙全拔了。有个走江湖的郎中来了,我就趁机把那些破牙给拔了。都拔了,就剩下一个。我真舍不得让他把那颗也拔掉,即使不拔掉就要没命也舍不得。当然,再多一个我也不要。亲的,你真该瞧瞧我的那摊血。那个可怜的家伙靴子蹬着墙,就像一头牛,使劲地拔。啊,真可怕,”欧达乌德太太说。
“这是那小男孩吧。他长得简直可以去打谷子了。这是小女孩吧。”欧达乌德太太几乎是在那小男孩生下来身上还没干的时候就见过。现在,对小女孩她则倾向于保持沉默。这孩子可以说是从她眼前滑过去了,是什么原因,谁也无法解释,也许是牙齿的缘故。
“她比男孩出生时小,”她说。
“也许姑娘就该小点儿。”
“她没什么病,长得结实,”母亲说,又仔细端详起孩子那张小脸。
“脸不太好,也许是因为天气热。秋天一到,人们的脸就都变好了。”于是,艾米·帕克开始对这位朋友来她这儿到懊恼了、她居然可以当着自己的面把孩子说得弱不风。
“你吃块点心好吗,欧达乌德太太,就着茶?”她依然很有礼貌地问道。
“有点儿陈了。不过,我儿没想到你要来。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你给了我个措手不及。”
“我也要点心!”脸红润的小男孩喊道。
“会给你一块的,”欧达乌德太太说。
“阿姨还要给你一个吻。”他那张嘴了点心,不然的话做阿姨的本来是可以给他一阵亲吻的。他开始打量她,打量她头上缀着一个用闪闪发光的宝石拼成的蝴蝶的那顶帽子,还瞅着她那张各部位都朝着嘴巴皱缩起来的脸。
她不自在起来,甚至有几分伤。
她说:“男孩子总是不喜叫人亲。是这样的,”她说“以后当然会喜的,不过也有个限度。真滑稽。”他那双眼睛不再盯着看她的时候,她看见窗框上挂着一大束婚礼上用的玫瑰花。那是身着盛装的乡村新娘们常用的那种个头大的纸花。
她说:“姑娘们对亲吻才是如饥似渴呢!可她们又总是翘起手指,故意表示拒绝。”小男孩依然嚼着点心看着她,直看得这位又矮又胖的女人觉得自个儿的身子都不那么结实牢靠了。
“你可以这么盯着我,一直盯到星期天,”她终于说“你能看见什么呢,孩子?”她不会回过头看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在黑暗中也不,无论如何也不。她想起那次她从楼上一个窗户看见的葬礼,那时她正擦胳膊上的肥皂沫,一位叫比阿特丽丝的姑娘也在那儿擦肥皂沫;当奢华的玫瑰花慢慢落下的时候,她正了正帽子,开了一个关于死者的玩笑。
“嗯?”她问。
“你瞧见什么了?”
“你把牙齿哪儿了?”小男孩问,脸惊疑的表情和点心渣。
“当然,我把它们放到一个铁盒子里面,”她叹了一口气说“保存起来了。哪天我得用一银线把它们串起来,在特别重要的场合,戴在我最好的衣裳外头。”听到这儿,小男孩把脸藏到妈妈身后,因为他已经搞不清人家会拿他派什么用场。
“快去吧,”妈妈说。
“去做游戏吧。你用不着在这儿胡搅。外边多好。”他走了,但是并不情愿,一双眼睛若有所思,还在想他刚刚听到的生活片断。
然后,艾米·帕克安定下来,陪伴她的朋友,把那壶茶喝干,把友情叙完。这位邻居一会儿使她意,一会儿叫她着急。要嘛让她到轻蔑、慈、高人一等、无知、完美、伪善,或者惹得她咯咯地笑、厌烦、气吁吁、充占有,甚至残酷。但是所有这些侧面,都被她真实的自我人格化了。她热他们在车辙条条的大路上和枝叶蓬松的树林中共享的那种生活。两个女人坐在那儿,因为说话,或者因为喝茶,鼻尖儿周围直冒汗;在无所顾忌地谈开之后,那些先张开的汗孔便沁出了汗珠。到一定的时候,当然总会是这样的。要嘛永远不去理睬那些曾经目睹了你青年时代的人;要嘛就承认你青年时代赤的思想和情,那时候,甚至令人脸红的事情也带着一种忧郁和甜。于是,两个女人仿佛又冒着大雨,赶着马车向乌龙雅驶去。她们还想起胖女人欧达乌德太太在艾米第一个孩子产时来伺候的情景,想起她们那头叫朱利娅的老牛死去的那个夜晚。
“啧啧!”欧达乌德太太叹了一口气,说话时着她那仿佛是若有所思的牙。
“我可从来没想到,你终究还是生了孩子,帕克太太。”
“这是预料中的事情,”她喃喃地说。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她的回答出一种非常直截了当的自信,这也许会伤害对方的情,或许确实伤害了对方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