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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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挨过饿吗?”她问道。
“他们给你吃些啥?”
“炖、烩菜,”他答道。
他瞧着刚刚擦亮的一块铜片。钢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就好像是一件很值钱的玩意儿。
因为这是他在家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因为从他穿上军装之后便沉湎其中的那种对现实的逃遁,以及自我毁灭的神秘终于使她到那样地孤单、寂寞。她问:“你和很多不相识的人住在帐篷里面,就从来没有到孤单吗?”
“怎么能到孤单呢?”他恶狠狠地说。
“大家挤在一起,你的思想和紧挨你的那个家伙的思想那么接近,总能谈得起来。甚至上厕所的时候,也是这样。”然后他站起来向外面走去。那是一个清冷的、星光灿烂的夜晚。他爬上房子后面的一座小山包。两株树立在那山包之上,星光在枝叶间颤动。他也觉得冷,而且在颤抖,身上的在卜卜地动。他靠在一株树上,但它也给不了他多少支持。他本来想做祈祷,但怕眼下得不到回答,不管你祈祷的是什么。
于是他又回到子那里。他拥有的、唯一可以把握住的便是她。她怀信心地接纳了他。他们紧紧地拥抱着,就好像在黑暗之中往下沉,至少要一起沉没下去。等他们陷入深渊,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斯坦跟别的那些应征入伍的男人们一起,在眼泪和喝彩声中,在盖奇太太在邮政局上空升起的一面小小的旗帜之下,坐着公共马车到班加雷去了。艾米·帕克过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这一切已经发生了。她没有哭,她还有孩子和牛需要照顾。她立刻去做那些必须接着去做的事情。好多天,她继续这样按部就班地去做事,直到她那宽脊背上的筋累得格格响;直到有一天夜里,她在镜子里惊讶地看见自己那张显得那么冷漠的脸。
欧达乌德太太自从男人们走了之后,就好像天塌了似的。她说,是妇女们承担责任的时候了。她对邻居们充了友善,至少刚开始的时候是这样。要收土豆的时候,她来帮忙;配种的时候,她为公牛抓着母牛。人们还都去奎克莱依家临时帮忙,收收桔子。多尔站在大伙儿帮着钉起来的那些木头箱子中间,微笑着,清点数目,出那没有神采的微笑。甚至巴布也学着做点儿简单的活计了。但是战争开的这场大玩笑太使他着了。他学炮声,像马嘶一样地笑着。有一口,他宣布他死了,而且那滋味并不怎么坏。
不管怎么说,杜瑞尔盖的妇女和儿童们这样相处着。开始的时候,由于环境的变化他们在自己身上发现的那种种美德闪烁着光彩。
雷已经开始挤了。在那令人昏昏睡的黑暗中,他揪扯着僵硬的xx头,脑袋不时撞在一头母牛鼓鼓的肚子上面。
“嘿,我累,妈妈,”夜里雷说。
她深情地吻了吻他那丰润的,她望着尔玛枕在袜子上面的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心中没有多少失望,而是充了柔情,然后拿起袜子,补起来。艾米·帕克在这个时期做许多上面说的这类事,因为她的弱点还没有暴,她还很强壮。
大约就在这时,人们开始注意老弗利兹了。这些年,他一直跟他们待在一起。累了,出去走上一阵子,但总是再回来。锯木柴,煺鸭,烫洗牛罐,从向葵周围连拔掉每一棵杂草。可是现在人们好像第一次开始注意到这位弗利兹。从战争爆发,他就好像矮了一截,好像生了病,或者怎么了。他总是劈完木柴就走,向他自己屋里去。他不再在外面坐着,总是待在他的小棚屋里,而且不在窗户跟前,是在屋子靠墙那边。他只是坐着,只剩下一把骨头,和最后那一身地经沧桑的老。
也许弗利兹要死了。艾米·帕克开始为最初的预而恐惧。
但是弗利兹在受够折磨之前,不会轻易死去的。他那双低垂着的眼睛知道这一点。
人们到这院子里,想看上一眼帕克家的弗利兹。如果他们再作一些努力,或许会把他那张脸撬开,掏出他的思想。但是他们没做这种努力,只是看一看,装作一无所知,或者只是坦率地、慢慢地瞅上他一眼,皱皱眉头。
后来有一天,艾米·帕克在到奥维尔黄油工厂——他们已经开始把自家的油往那儿送了——回来的路上,碰见奥·皮博迪骑着他那匹儿蓬的马。因为说说天气总是合乎礼仪的行为,奥便停了下来。他是个明人“常有理”他没有应征入伍,当然是因为他的父母亲都老了,身体又不好。他的子自从那次得病以后,也总是一副病态。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没去打仗,他张口就告诉你这些理由和一大堆别的理由。不过谁也没有问他,因为人们早把奥·皮博迪给忘了。他不是那种让人难以忘怀的人。从他们赶着马车到乌龙雅抗洪的那些朗而明快的子,他那双眼睛便像蒙上了一层郁的霜。
“艾米,你们家那个德国老头,”谈到这个话题时,奥·皮博迪说“真奇怪,这时候你还养着他,一个德国佬。我只是对你说说,因为人们都到惊讶,而且斯坦又不在家。”艾米·帕克很为这种想法吃惊。她的一双眼睛显得那样单纯、奥·皮博迪看了很是高兴。他把别人搅得心神不定了。
“如果我有个父亲,我是不会把他打发走的,”艾米·帕克说。
“我不懂这种事情,可是弗利兹是个好人。”
“当然,这事由不得我来做决定,”奥·皮博迪微笑着说。
“我们谁也无权决定,”艾米·帕克说着赶了赶马。
“这得由弗利兹决定。”可是现在,她似乎对自己的生活把握不住了。
“女人,”欧达乌德太太说,她在兴奋的时候,特别是喝过一杯茶之后,总发表一番宏论“女人如果没有男人只是一半。是男人,甚至是我们有些人找的那种男人,才使我们凑成个‘整数’。他们知道我们自认为正确的那些东西中到底有多少是正确的。如果你不会加减,并且得出正确答案,仅仅知道某件事情对不对是不够的。亲的帕克太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帕克太太还是不得要领。
“我是说,那个老头子应该滚蛋,艾米。我们的小伙子肚子上拥着刺刀,无辜的小孩子们也死在这些肮脏的德国人手里。我真想朝他们脸上吐唾沫。每天都吐,星期天也不例外。”
“不!”艾米·帕克大声说。
然而,这事情已经非如此不可了。
那是一个下雨天。这个老头——他那张和善的脸现在已经很憔悴了——到院子里去劈几木头。因为多少干点儿这种活计,就会减轻一点他那种麻木的觉。孩子们站在蒙蒙细雨之中,叫喊着,推搡着,说着什么秘密消磨时间。无聊和雨水使这些孩子们变得凶残起来。他们真想打碎点儿什么东西。但是他们还没有胆大到砸玻璃,或者拿把斧子去劈房子的地步。因此,他们开始模仿他们的父母亲,碰着胳膊肘子,相互议论起帕克家这个德国人。他们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