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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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眼前一亮，罩在头上多时的盖头被掀开了。

原来，这并不是梦！

曾隔着盖头见过的新郎，正站立在她面前望着她，英俊的脸上带着令人费解的神情，在他手里，是那用来挑走盖头的金秤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当他们四目相接时，两人都没有逃避，而是以评估的目光打量着对方。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魁梧，脸上没有笑容，让他看起来显得很严肃，不过阿玛说得没错，他确实长得很英俊。

歆怡暗自思忖着，被他身上那股飘逸俗的冷肃之气引，忘记移开目光。直到康嬷嬷过来摘取她头上沉重的凤冠时，她才意识到房内除了已成为她夫婿的他，和她的嬷嬷、丫环外，并无外人，闹房的客人不知何时都已离去。

“喔，这劳什子快把我的脑袋给扁了！”凤冠一除，她如释重负地吐了口长气，扭扭脖子摇摇头。

“再不摘下它，喜事准会变丧事！”悉她个的康嬷嬷和丫环都笑了，可是新郎却浑身一僵，脸上所有平静的神都消逝无踪，只以一种奇矣邙震惊的表情盯着歆怡。

揭开盖头的那一刹那，他被眼前这位樱口半启、修眉秀目、温柔恬静的女人住了，暗喜自己娶的果真是大家闺秀。可惜，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与他对视的大胆眼神就给了他一大打击，再听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顿时大失所望。

这个女人言语轻慢、举止嚣张，哪里是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分明是个未经教化的“劣女”！

中本来就对这桩“牛不喝水强头”的婚事积了一腔怨气的他，自然毫不客气地马上表示了不。

“夫人的言词很不恰当。”一整天的折腾和繁琐的婚礼已耗尽了歆怡所剩不多的耐，此刻见新婚夫婿不知体贴，反而板着张脸训斥她，她久抑心头的不爆发了。只见她猛然站起，一把扯下霞帔，忿然道:“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怎么不恰当？这鬼东西没有在你头上，你当然可以尽说些风凉话。”她出言不逊的态度和咄咄人的气势，将读圣贤诗书、一向待人温文尔雅的叶舒远得气哽丹田，憋了半晌开不了口。

被娶已经够糟了，可眼前这位皇家格格竟如此缺乏妇德品行，虽长得一副小鸟依人的俏丽容貌，却有着泼辣不羁的村妇格，这让他非常失望。可是想到这是皇上御赐的婚事，且婚礼已成，再无退路，他只得深呼，按捺着脾气对她说:“圣人云:‘娶娶贤。’听说夫人也读圣贤书，那该知道贤惠女子当‘习女德、谨女言、修女容、勤女工’，也当知道‘夫为纲’。如今你我既已成亲，为夫自当以礼治家。今后夫人得记住自己是江南叶府的大少夫人，言行举止须守家礼。”听他左一句“圣人云”右一句“三纲五常”的伦理道德，歆怡烦了，语气不佳地说:“你的意思是一旦我入了你叶府的门，就只能识得你这个夫，而不可再记得自己是大清朝的格格？”

“正是。”叶舒远冷然回答。

他的傲慢更加怒了歆怡，她犀利的目光向他。

“你怎敢说这种话！”叶舒远毫不退让地说:“既然是你的夫君，我当然敢说这种话。”

“少自以为是，我可以不承认你是我的夫君。”听她胆敢在入了房后还如此放肆，叶舒远面遽变，冷然道:“《礼记》有载:‘婚礼者，礼之本也。’你与我如今已行过婚礼，拜过大堂，饮过合卺酒，进了房，因此我就是你终生的夫君。”话一说完，不给她回嘴的机会，他简洁地命令道:“明天出前就得上路，你尽早更衣歇息吧。”然后他笔直走到外屋去了。

“格格，额驸是读书人，讲礼数，你说话不可太过分啊。”康嬷嬷看着叶舒远的背影，担忧地提醒主子。

歆怡不以为然地说:“是他先我的。”贴身丫环秋儿边为她更衣，边不解地问:“格格念的圣贤书里不是说，女子出嫁后得以夫为天吗？如今额驸就是格格的天，格格那样对‘天’说话合适吗？”听到她最忠心的奴仆也用圣贤教条来批评她，歆怡更加烦躁地说:“怎么，连你俩也想对我说教吗？”

“奴才不敢！”见格格动怒，康嬷嬷和秋儿齐声回答。

知道她们口里还有话，只是不敢说出，歆怡心中很不是滋味，委屈地说:“我的品行为人别人不清楚，你俩还不清楚吗？虽说额驸不是我自己选的夫君，可是既然是皇上指的婚，大礼都行了，我还能怎样？刚才那样对待他是我不对，可是谁教他不把我当人看？难道嫁给了他，就得失去自我，仰他鼻息生活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最好趁早明白，我可不是他的应声虫。”

“那格格打算怎么做？”康嬷嬷知道她的个，不免有些担心。

“我也不知道，先走着瞧吧，反正我不会因为他而改变自己。”歆怡说着，又安她俩。

“别担心了，明天你们都要陪我到江南去，今后我们三人在一起，没人能欺负我们。”不久，叶舒远进来，主仆三人不再说话，康嬷嬷、秋儿料理完后，便离开了。

歆怡坐在铜镜前，手里握着梳子，望着镜里美得不像真人、愁得不像自己的可人儿，想着身后的男人将要与自己共度今后的每一个夜晚，不由得心如麻。

由于人对男女间的事不像汉人那样多忌讳，因此平她从后娘娘、嬷嬷和年纪大些的丫环那知道一些男女之事，昨夜额娘也同她说了房夜的事，因此她不能说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可当这个夜晚真的到来时，她仍到焦虑惶恐和羞怯不安，特别是在她的丫环、嬷嬷离开了，只有她与他独处时，她的心情更加紧绷。

叶舒远并不知道她内心的受，只看到她脸不悦地坐在那里，因此他没有搭理她，便坐在书桌旁看起书来。

歆怡克制着心里的不安，从镜子里看着他俊朗的五官和儒雅斯文的动作。他真的一点都不像她所悉的那些年轻男子，她认识的男人大多出身显贵，其中不乏能文能武的将相之才，但他们大多魁梧高壮、言行豪，不像他这么隽雅沉默。

“你会骑马吗？”憋在心里多的问题终于口而出。

“不会。”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会箭狩猎吗？”

“不会。”低垂的眼睛依然落在书本上。

傲慢无礼的书呆子！歆怡的心头燃起怒火，挑衅地问:“那你会做些什么？”他抬头看她一眼，又一言不发地继续读他手里的书。

见他如此，歆怡更加认为他是在藐视自己，不由得讥讽道:“什么都不会吗？我想也是。那么生为男子有何用？无怪乎你得那么辛苦地考取宝名，否则每逃诹书能当饭吃吗？能养家糊口吗？”她的话刺了叶舒远的男自尊。他本不想与她说话，怕两人一言不合又起争执。况且他也无意对她解释自己的事业，那不是他的习惯。他一向是个很能迁就和容忍他人的人，可这个女人的嘴似乎生来就是为惹他生气的，不开口则罢，一开口便是扎人刺耳的话。对这，他绝对不能容忍，否则任她养成习惯，等回到家乡，街坊邻居定以为他功名没考上，倒捡回个乞儿做老婆！

“夫人此言差矣。”他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地对她说:“身为男子，我读书做事，各得其所；赡老育幼，各尽所能。而身为女子，夫人则应当恪守妇道、谨修妇言，慎理妇容、勤做妇工。如此，我叶府长房才能家和事兴，光耀门庭。”

“如此说来，你的门庭得靠我来光耀啰？那你就该对我客气点。”看到她眼里闪烁着好战的光芒，叶舒远眉头一皱，再次埋首书本，不予置评。

吓！真看不出这个毫无男子气概的文弱书生，竟如此倔强。

见自己的挑衅只换来他严厉的训斥和傲慢的对待，歆怡不服气，却也很好奇。

注二:进士分一甲、二甲、三甲。一甲取三名，分别是状元、榜眼和探花，二甲取十名，第一名称为“传胪”注三:季会试发榜正是杏花开时，故古代又将会试榜称为“杏榜”而将殿试榜称为“金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