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织蒲松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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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宣德间，中尚促织之戏，岁征民间。此物故非西产；有华令媚上官，以一头进，试使斗而才，因责常供。令以责之里正。市中游侠儿得佳者笼养之，昂其直，居为奇货。里胥猾黠，假此科敛丁口，每责一头，辄倾数家之产。

邑有成名者，童子业，久不售。为人迂讷，遂为猾胥报充里正役，百计营谋不能。不终岁，薄产累尽。会征促织，成不敢敛户口，而又无所赔偿，忧闷死。曰:“死何裨益？不如自行搜觅，冀有万一之得。”成然之。早出暮归，提竹筒丝笼，于败堵丛草处，探石发，靡计不施，迄无济。即捕得三两头，又劣弱不中于款。宰严限追比，旬余，杖至百，两股间脓血离，并虫亦不能行捉矣。转侧头，惟思自尽。

时村中来一驼背巫，能以神卜。成具资诣问。见红女白婆，填门户。入其舍，则密室垂帘，帘外设香几。问者爇香于鼎，再拜。巫从旁望空代祝，吻翕辟，不知何词。各各竦立以听。少间，帘内掷一纸出，即道人意中事，无毫发。成纳钱案上，焚拜如前人。食顷，帘动，片纸抛落。拾视之，非字而画:中绘殿阁，类兰若；后小山下，怪石卧，针针丛棘，青麻头伏焉；旁一蟆，若将跃舞。展玩不可晓。然睹促织，隐中怀。折藏之，归以示成。

成反复自念，得无教我猎虫所耶？细瞻景状，与村东大佛阁似。乃强起扶杖，执图诣寺后，有古陵蔚起。循陵而走，见蹲石鳞鳞，俨然类画。遂于蒿莱中侧听徐行，似寻针芥。而心目耳力俱穷，绝无踪响。冥搜未已，一癞头蟆猝然跃去。成益愕，急逐趁之，蟆入草间。蹑迹披求，见有虫伏棘。遽扑之，入石中。掭以尖草，不出；以筒水灌之，始出，状极俊健。逐而得之。审视，巨身修尾，青项金翅。大喜，笼归，举家庆贺，虽连城拱璧不啻也。上于盆而养之，蟹白栗黄，备极护，留待限期，以官责。

成有子九岁，窥父不在，窃发盆。虫跃掷径出，迅不可捉。及扑入手，已股落腹裂，斯须就毙。儿惧，啼告母。母闻之，面灰死，大惊曰:“业，死期至矣！而翁归，自与汝复算耳！”儿涕而去。

未几，成归，闻言，如被冰雪。怒索儿，儿渺然不知所往。既而得其尸于井，因而化怒为悲，抢呼绝。夫向隅，茅舍无烟，相对默然，不复聊赖。将暮，取儿藁葬。近抚之，气息惙然。喜置榻上，半夜复苏。夫心稍，但儿神气痴木，奄奄思睡。成顾蟋蟀笼虚，则气断声，亦不复以儿为念，自昏达曙，目不睫。东曦既驾，僵卧长愁。忽闻门外虫鸣，惊起觇视，虫宛然尚在。喜而捕之，一鸣辄跃去，行且速。覆之以掌，虚若无物；手裁举，则又超忽而跃。急趋之，折过墙隅，其所在。徘徊四顾，见虫伏壁上。审谛之，短小，黑赤，顿非前物。成以其小，劣之。惟彷徨瞻顾，寻所逐者。壁上小虫忽跃落襟袖间，视之，形若土狗，梅花翅，方首，长胫，意似良。喜而收之。将献公堂，惴惴恐不当意，思试之斗以觇之。

村中少年好事者，驯养一虫，自名“蟹壳青”与子弟角，无不胜。居之以为利，而高其直，亦无售者。径造庐访成，视成所蓄，掩口胡卢而笑。因出己虫，纳比笼中。成视之，庞然修伟，自增惭怍，不敢与较。少年固强之。顾念蓄劣物终无所用，不如拼博一笑，因合纳斗盆。小虫伏不动，蠢若木。少年又大笑。试以猪鬣拨虫须，仍不动。少年又笑。屡之，虫暴怒，直奔，遂相腾击，振奋作声。俄见小虫跃起，张尾伸须，直龁敌领。少年大骇，急解令休止。虫翘然矜鸣，似报主知。

成大喜。方共瞻玩，一瞥来，径进以啄。成骇立愕呼，幸啄不中，虫跃去尺有咫。健进，逐之，虫已在爪下矣。成仓猝莫知所救，顿足失。旋见伸颈摆扑，临视，则虫集冠上，力叮不释。成益惊喜，掇置笼中。

翼进宰，宰见其小，怒呵成。成述其异，宰不信。试与他虫斗，虫尽靡。又试之，果如成言。乃赏成，献诸抚军。抚军大悦，以金笼进上，细疏其能。既入中，举天下所贡蝴蝶、螂螳、油利挞、青丝额一切异状遍试之，莫出其右者。每闻琴瑟之声，则应节而舞。益奇之。上大嘉悦，诏赐抚臣名马衣缎。抚军不忘所自，无何，宰以卓异闻。宰悦，免成役。又嘱学使俾入邑庠。后岁余，成子神复旧，自言身化促织，轻捷善斗，今始苏耳。抚军亦厚赉成。不数年，田百顷，楼阁万椽，牛羊蹄躈各千计；一出门，裘马过世家焉。

异史氏曰:“天子偶用一物，未必不过此已忘；而奉行者即为定例。加以官贪吏，民贴妇卖儿，更无休止。故天子一跬步，皆关民命，不可忽也。独是成氏子以蠹贫，以促织富，裘马扬扬。当其为里正，受扑责时，岂意其至此哉！天将以酬长厚者，遂使抚臣、令尹，并受促织恩荫。闻之:一人飞升，仙及犬。信夫！”译文明朝宣德年间，皇室里盛行斗蟋蟀的游戏，每年都要向民间征收。这东西本来不是陕西出产的。有个华县的县官，想巴结上司，把一只蟋蟀献上去，上司试着让它斗了一下，显出了勇敢善斗的才能，上级于是责令他经常供应。县官又把供应的差事派给各乡的里正。于是市上的那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捉到好的蟋蟀就用竹笼装着喂养它，抬高它的价格；储存起来，当作珍奇的货物一样等待高价出售。乡里的差役们狡猾刁诈，借这个机会向老百姓摊派费用，每摊派一只蟋蟀，就常常使好几户人家破产。

县里有个叫成名的人，是个念书人，长期未考中秀才。为人拘谨，不善说话，就被刁诈的小吏报到县里，叫他担任里正的差事。他想尽方法还是摆不掉（任里正这差事）。不到一年，微薄的家产都受牵累赔光了。正好又碰上征收蟋蟀，成名不敢勒索老百姓，但又没有抵偿的钱，忧愁苦闷，想要寻死。他子说:“死有什么益处呢？不如自己去寻找，也许还有万一找到的希望。”成名认为这些话很对。就早出晚归，提着竹筒丝笼，在破墙脚下。荒草丛里，挖石头，掏大，各种办法都用尽了，最终没有成功。即使捉到二、三只，也是又弱又小，不合规格。县官定了限期，严厉追，成名在十几天中被打了上百板子，两条腿脓血淋漓，连蟋蟀也不能去捉了，在上翻来覆去只想自杀。

这时，村里来了个驼背巫婆，（她）能借鬼神预卜凶吉。成名的子准备了礼钱去求神。只见红颜的少女和白发的老婆婆挤门口。成名的子走进巫婆的屋里，只看见暗室拉着帘子，帘外摆着香案。求神的人在香炉上上香，拜了两次。巫婆在旁边望着空中替他们祷告，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大家都肃敬地站着听。一会儿，室内丢一张纸条出来，那上面就写着求神的人心中所想问的事情，没有丝毫差错。成名的子把钱放在案上，像前边的人一样烧香跪拜。约一顿饭的工夫，帘子动了，一片纸抛落下来了。拾起一看，并不是字，而是一幅画，当中绘着殿阁，就像寺院一样；（殿阁）后面的山脚下，横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长着一丛丛荆棘，一只青麻头蟋蟀伏在那里；旁边有一只癞蛤蟆，就好像要跳起来的样子。她展开看了一阵，不懂什么意思。但是看到上面画着蟋蟀，正跟自己的心事暗合，就把纸片折叠好装起来，回家后给成名看。

成名反复思索，难道是指给我捉蟋蟀的地方吗？细看图上面的景物，和村东的大佛阁很相像。于是他就忍痛爬起来，扶着杖，拿着图来到寺庙的后面，（看到）有一座古坟高高隆起。成名沿着古坟向前走，只见一块块石头，好像鱼鳞似的排列着，真像画中的一样。他于是在野草中一面侧耳细听一面慢走，好像在找一针和一株小草似的；然而心力、视力、耳力都用尽了，结果还是一点蟋蟀的踪迹响声都没有。他正用心探索着，突然一只癞蛤蟆跳过去了。成名更加惊奇了，急忙去追它，癞蛤蟆（已经）跳入草中。他便跟着癞蛤蟆的踪迹，分开丛草去寻找，只见一只蟋蟀趴在棘下面，他急忙扑过去捉它，蟋蟀跳进了石。他用细草拨，蟋蟀不出来；又用竹筒取水灌进石里，蟋蟀才出来，形状极其俊美健壮。他便追赶着抓住了它。仔细一看，只见蟋蟀个儿大，尾巴长，青的脖项，金黄的翅膀。成名特别高兴，用笼子装上提回家，全家庆贺，把它看得比价值连城的宝玉还珍贵，装在盆子里并且用蟹栗子粉喂它，护得周到极了，只等到了期限，拿它送到县里去缴差。

成名有个儿子，年九岁，看到爸爸不在（家），偷偷打开盆子来看。蟋蟀一下子跳出来了，快得来不及捕捉。等抓到手后，（蟋蟀）的腿已掉了，肚子也破了，一会儿就死了。孩子害怕了，就哭着告诉妈妈，妈妈听了，（吓得）面灰白，大惊说:“祸，你的死期到了！你爸爸回来，自然会跟你算帐！”孩子哭着跑了。

不多时，成名回来了，听了子的话，全身好像盖上冰雪一样。怒气冲冲地去找儿子，儿子无影无踪不知到哪里去了。后来在井里找到他的尸体，于是怒气立刻化为悲痛，呼天喊地，悲痛绝。夫二人对着墙角泪哭泣，茅屋里没有炊烟，面对面坐着不说一句话，再也没有了依靠。直到傍晚时，才拿上草席准备把孩子埋葬。夫走近一摸，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他们高兴地把他放在上，半夜里孩子又苏醒过来。夫二人心里稍稍宽一些，但是孩子神气呆呆的，气息微弱，只想睡觉。成名回头看到蟋蟀笼空着，就急得气也吐不出，话也说不上来，也不再把儿子放在心上了，从晚上到天明，连眼睛也没合一下。东方的太已经升起来了，他还直地躺在上发愁。他忽然听到门外有蟋蟀的叫声，吃惊地起来细看时，那只蟋蟀仿佛还在。他高兴得动手捉它，那蟋蟀一跳就走了，跳得非常快。他用手掌去罩住它，手心空地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手刚举起，却又远远地跳开了。成名急忙追它，转过墙角，又不知它的去向了。他东张西望，四下寻找，才看见蟋蟀趴在墙壁上。成名仔细看它，个儿短小，黑红，立刻觉得它不象先前那只。成名因它个儿小，看不上。（成名）仍不住地来回寻找，找他所追捕的那只。（这时）墙壁上的那只小蟋蟀，忽然跳到他的衣袖上了。再仔细看它，形状象土狗子，梅花翅膀，方头长腿，觉得好像还不错。高兴地收养了它，准备献给官府，但是心里还很不踏实，怕不合县官的心意，他想先试着让它斗一下，看它怎么样。

村里一个喜多事的年轻人，养着一只蟋蟀，自己给它取名叫“蟹壳青”（他）每跟其他少年斗（蟋蟀）没有一次不胜的。他想留着它居为奇货来牟取暴利，便抬高价格，但是也没有人买。（有一天）少年直接上门来找成名，看到成名所养的蟋蟀，只是掩着口笑，接着取出自己的蟋蟀，放进并放着的笼子里。成名一看对方那只蟋蟀又长又大，自己越发羞愧，不敢拿自己的小蟋蟀跟少年的“蟹壳青”较量。少年坚持要斗，成名心想养着这样低劣的东西，终究没有什么用处，不如让它斗一斗，换得一笑了事。因而把两个蟋蟀放在一个斗盆里。小蟋蟀趴着不动，呆呆地象个木，少年又大笑。（接着）试着用猪鬣拨小蟋蟀的触须，小蟋蟀仍然不动，少年又大笑了。拨了它好几次，小蟋蟀突然大怒，直往前冲，于是互相斗起来，腾身举足，彼此相扑，振翅叫唤。一会儿，只见小蟋蟀跳起来，张开尾，竖起须，一口直咬着对方的脖颈。少年大惊，急忙分开，使它们停止扑斗。小蟋蟀抬着头振起翅膀得意地鸣叫着，好像给主人报捷一样。成名大喜，（两人正在观赏）突然来了一只，直向小蟋蟀啄去。成名吓得（站在那里）惊叫起来，幸喜没有啄中，小蟋蟀一跳有一尺多远。又大步地追过去，小蟋蟀已被在爪下了。成名吓得惊慌失措，不知怎么救它，急得直跺脚，脸都变了。忽然又见伸长脖子扭摆着头，到跟前仔细一看，原来小蟋蟀已蹲在冠上用力叮着不放。成名越发惊喜，捉下放在笼中。

第二天，成名把蟋蟀献给县官，县官见它小，怒斥成名。成名讲述了这只蟋蟀的奇特本领，县官不信。试着和别的蟋蟀搏斗，所有的都被斗败了。又试着和斗，果然和成名所说的一样。于是就奖赏了成名，把蟋蟀献给了巡抚。巡抚特别喜，用金笼装着献给皇帝，并且上了奏本，仔细地叙述了它的本领。到了里后，凡是全国贡献的蝴蝶、螳螂、油利挞、青丝额及各种稀有的蟋蟀，都与（小蟋蟀）斗过了，没有一只能占它的上风。它每逢听到琴瑟的声音，都能按照节拍跳舞，（大家）越发觉得出奇。皇帝更加喜，便下诏赏给巡抚好马和锦缎。巡抚不忘记好处是从哪来的，不久，县官也以才能卓越而闻名了。县官一高兴，就免了成名的差役，又嘱咐主考官，让成名中了秀才。过了一年多，成名的儿子神复原了。他说他变成一只蟋蟀，轻快而善于搏斗。现在才苏醒过来。巡抚也重赏了成名。不到几年，成名就有一百多顷田地，很多高楼殿阁，还有成百上千的牛羊；每次出门，身穿轻裘，骑上高头骏马，比官宦人家还阔气。

异史氏说:“皇帝偶尔使用一件东西，未必不是用过它就忘记了；然而下面执行的人却把它作为一成不变的惯例。加上官吏贪婪暴，老百姓一年到头抵押子卖掉孩子，还是没完没了。所以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老百姓的命，不可忽视啊！只有成名这人因为官吏的侵害而贫穷，又因为进贡蟋蟀而致富，穿上名贵的皮衣，坐上豪华的车马，得意扬扬。当他充当里正，受到责打的时候，哪里想到他会有这种境遇呢！老天要用这酬报那些老实忠厚的人，就连抚臣、县官都受到蟋蟀的恩惠了。听说‘一人得道成仙，连狗都可以上天。’这话真是一点不假啊！”段落分析《促织》是按事物发展的自然顺序记叙的，情节曲折多变，故事完整。本篇小说从总体看是按开端、发展、高、结局四部分记叙的。在本文之后又加上“异史氏曰”的一段作者评论。《聊斋志异》在小说后面常有作者对所写的人和事作出的评价，是作品的附带部分。

第一部分(第1段)，故事的起因。

故事的背景:祸患起于廷，为足中斗蟋蟀之乐而“岁征民间”一头促织会带来“辄倾数家之产”的后果。围绕着征集促织，充分地表现了官府的贪鄙“游侠儿”的居奇，里胥的刁猾。故事背景的简要代为全文作了铺垫。

第二部分(第2段)，故事的开端:写成名因缴不上促织而遭受的痛苦。

本段先点明成名充“里正”是受里胥的陷害，以至家业败落“薄产累尽”面对征促织，他既“不敢敛户口”又“无所赔偿”形势迫下，只好自行捕捉，又无所得，苦受杖刑，只有“转侧头，惟思自尽”这部分概写故事发端，点出成名因“征促织”而遭受的苦难，同时表现出他“迂讷”、忠厚的格。

第三部分(第3、4段)，故事的发展:写求卜得虫为成名一家带来解苦难的希望。

“求神问卜”是在无望中寻求生路。

“能以神卜”的女巫竟有“道人意中事，无毫发”的灵验，引出成问卜，由此推动情节的发展。问卜得图为再度捕捉促织提供了线索。

成名得画，按图苦搜，终获佳品“留待期限，以官责”解苦难有了希望，至此第一层波澜趋向平息。

第四部分(第5至第7段)，故事的高:写成名得虫、失虫和再得异虫(成子化虫)。

“失虫”是又一新的波澜。获虫的喜悦和对虫的珍，为成子的误毙促织作了衬笔。

“儿惧”母亲的惊恐，说明事关身家命，而“死期至矣”一语，暗扣后文的“得其尸于井”从失促织到失子是情节的深入发展，加强了故事的悲剧彩。成子投井自杀的悲剧，其原因不过是毙一蟋蟀，这充分反映了官府贪暴给百姓带来的苦难之深。行文至此，着意写出成名夫妇的情变化:由惊怖(“如被冰雪”)到“怒索儿”得尸于井又“化怒为悲，抢呼绝”然后又转入深深的忧虑(“相对默然，不复聊赖”)。这惊、怒、悲、忧的一系列情变化，更增强了悲剧气氛。待发现子“气息然”又陷入更深的焦虑。

“忽闻门外虫鸣”是情节的又一转折，出人意外，追寻之下得小蟋蟀。在此写了小蟋蟀的形状:短小，黑赤…形若土狗，梅花翅，方首，长胫；写了它动作的迅捷、飘忽；又写了“壁上小虫忽跃落襟袖间”对成名似乎有情，以此表示促织的异乎寻常，暗与成子化身促织相呼应。

小说接着细写小促织斗胜强敌“蟹壳青”与口险，显示了小促织的超凡本事，故事达到了高。

小说以夸张手法与细节描写来显示促织的才能。写促织的善斗，采用了衬托与对比的手法。

“蟹壳青”的斗无不胜、“庞然修伟”与成名的促织“伏不动，蠢若木”形成对比，给人造成一种小虫怯懦无能的印象，加强了紧张气氛。然后情况一变，小虫“暴怒，直奔”

“腾击”

“跃起，张尾伸须，直龁敌领”这一系列动作展示了小促织的勇敢善斗，少年从“笑”到“骇”的表现又从侧面作了渲染。然而在这时，又掀起波澜:的出现和“径进以啄”形成极其危急的情势，而小虫以其机出人意料地将制伏，进一步以夸张笔法显示了促织的神奇本领。

第五部分(第8段)，故事的结局:成名因祸得福。

成名献促织，中试斗进一步展示了小虫非凡的才能(不只善斗，且能闻乐起舞)，成名因得厚赏而巨富。成子复苏之后“自言身化促织”的代点明了神异促织的来历，增强了故事的曲折与神奇彩，同时也更加深了故事的悲剧。在官府迫之下，成子自杀后还要魂化促织以供玩赏，方能解一家的苦难，这就更加表现出所受迫害之深，对荒残暴的封建统治者是一个有力的抨击。这一喜剧结尾寄托了作者的美好愿望。

第六部分(第9段)，作者的评语。

文章理解“异史氏曰”的一段文字是蒲松龄对故事所作的评论，这也是笔记小说常用的一种形式，通过评语直接表达自己的观点。这段评论主要有三点:第一，从官贪吏追溯到天子廷，指出“天子一跬步，皆关民命，不可忽也”寄讽谏之旨；第二，就成名的一贫一富说明是“天将酬长厚者”反映了“善恶有报”的宿命论思想；第三，针对抚臣、令尹蒙受促织“恩荫”证实“一人飞升，仙及犬”的说法，生动地表明封建官僚的升迁发迹是建立在百姓苦难之上的，在此作者抒发了愤懑不平之。

蒲松龄作《聊斋志异》，古书有载:“相传先生居乡里，落拓无偶，尤怪僻，为村中童子师，食贫自给，不求于人。作此书时，每临晨携大磁罂，中贮苦茗，具淡巴菰一包，置行人大道旁。下陈芦衬，坐于上，烟茗置身畔，见行道者过，必强执与语，搜奇说异，随人所知；渴则饮以茗，或奉以烟。必令畅谈乃已。偶闻一事，归而粉饰。如是二十余寒暑，此书方告蒇。故笔法超绝。”《聊斋志异》全书十二卷，四百八十八篇，通过花妖鬼怪故事，人神鬼相杂、幽明相间的艺术画面，揭封建社会的黑暗和官场的罪恶，讽刺科举制的腐朽和弊端，歌颂男女青年的纯真情，批判了不合理的婚姻制度。作品继承和发扬了六朝志怪小说和唐传奇小说的艺术传统，既具有浓厚的漫主义彩，又给人以现实主义的真实。构思奇特，幻异曲折，跌宕多变，刻画细腻，文笔洗练。其思想和艺术成就，标志着我国文言短篇小说创作达到一个新的高峰，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很高地位。

高中语文课本所选的《促织》，是《聊斋志异》中的优秀篇章，主题思想和艺术成就均达到很高的水平，可谓是文学品。本文拟从情节、语言、人物三方面赏析其艺术魅力。

一、情节曲折，构思严谨我国小说起源于古代的神话传说，因此形成的艺术传统是，非常注重故事的情节，善于营造跌宕起伏的曲折和起承转合的完整。《促织》一文以“促织”为线索，叙述清晰，又曲折动人。它的情节可以概括如下:征虫——觅虫——求虫——得虫——失虫——化虫——斗虫——献虫。其中“征虫—觅虫”可看成是故事的开端“求虫—得虫”是故事的发展“失虫—化虫—斗虫”是故事的高“献虫”是故事的结局。这样，全文的情节特征已经一目了然。但本文的曲折还体现在每一个发展过程:成名初次觅虫不得，转侧头，唯思自尽，走到了山穷水尽，是为一波；而巫婆的适时出现，让成名能按图索骥，于村东大佛阁后得虫，可谓是柳暗花明，又为一波；刚刚得虫，举家庆贺，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成子好奇“窃发盆”虫得而复失，再起一波；成名归“怒索儿”却不料儿子也已跳井自尽，人物两空，祸不单行，是为推波助澜；其后，成子竟然“半夜复苏”又身化促织，虽令人匪夷所思，但文章也就从此得以急转直下，豁然开朗；此后，小说极力地以其貌不扬，来反衬促织的轻捷善斗，突出其奇异功能，斗虫，斗，无不胜，又能“闻琴瑟之声，则应节而舞”也写得波澜起伏，扣人心弦；最后以大团圆结局，让人于紧张之后，可以长舒一口气，但淡然一笑后，不由得要掩卷三思…故事情节曲折，却构思严谨。纵观全文，起承转合，前呼后应，结构完整。关于起承转合，上面已经叙述过了。至于前呼后应，至少有两处照应非常好，一是故事起因于“宣德间，中尚促织之戏，岁征民间”以“上大嘉悦，诏赐抚臣名马衣缎…”为终，应了“解铃还需系铃人”的古话；二是成名始“童子业，久不售，为人迂讷”且家中“薄产累尽”而终能“入邑庠”且“田万顷，楼阁万椽，牛羊蹄跷各千计；一出门，裘马过世家焉”可谓善有善报。

二、语言炼，生动形象《聊斋志异》一书历数十年乃成，且不断修改增补，其语言来自民间，又经艺术加工，自然十分的炼、生动。用词炼主要表现在对动词的运用，十分恰当，而且经济。如第三段:“成纳钱案上，焚拜如前人。食顷，帘动，片纸抛落。拾视之，非字而画…”二十余字，就清楚地记叙了成求虫的全过程。又如第四段:“成益愕，急逐趁之，蟆入草间。蹑迹披求，见有虫伏棘。遽扑之，入石中。掭以尖草，不出；以水灌之，始出，状极俊健。逐而得之。审视，巨身修尾，青项金翅。大喜，笼归…”这是一段细节描写，作者去芜存杂，突出动作，通过“逐”、“蹑”、“扑”、“掭”、“灌”、“视”等词，把成名捕虫的全过程描绘得纤细毕现，如在眼前。再如第七段:“试以猪鬣拨虫须，仍不动。少年又笑。屡之，虫暴怒，直奔，遂相腾击，振奋作声。俄见小虫跃起，张尾伸须，直纥敌领。”这一段文字也通过“怒”、“奔”、“跃”、“张”、“伸”、“纥”等词，把斗虫过程中促织的神态和动作写得细腻真。文章在炼处惜字如金，但在形象处却又泼墨如水，细致入微，生动人。如第六段:“未几，成归，闻言，如被冰雪。怒索儿，儿渺然不知所往。既而得尸于井，因而化怒为悲，抢呼绝。夫向隅，茅舍无烟，相对默然，不复聊赖。…成顾蟋蟀笼虚，则气断声，亦不以儿为念。自昏达曙，目不睫。东曦既驾，僵卧长愁。”作者非常善于运用白描手法进行勾勒，描绘出人物亦怒亦悲亦愁的神态；又巧妙地借用景物衬托，以“茅舍无烟”（正衬）、“东曦既驾”（反衬）来表现成名夫妇“不复聊赖”的神状态。

三、神态描写细致入微，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前面我已经讲过，我国古代小说十分注重情节，甚至到了刻意的地步，而对人物形象的塑造略显不足。但《促织》不但主人公形象刻画得很成功，就连次要人物也塑造得栩栩如生，确属独树一帜。本文人物形象塑造的成功之处，主要在于神态描写。关于对成名的神态描写，前面已经提及，不再累述。让我们来看看对“游侠儿”的描绘吧。第七段:“村中少年好事者驯养一虫，自名‘蟹壳青’，与弟子角，无不胜。居之以为利，而高其直，亦无售者。径造庐访成，视成所蓄，掩口胡卢而笑。因出己虫，纳比笼中。成视之，庞然修伟，自增惭怍，不敢与较。少年固强之。顾念蓄劣物终无所用，不如拼博一笑，因合纳斗盆中。小虫伏不动，蠢若木。少年又大笑。试以猪鬣拨虫须，仍不动。少年又笑。屡之，虫暴怒，直奔，遂相腾击，振奋作声。俄见小虫跃起，张尾伸须，直纥敌领。少年大骇，急解令休止。”这一段中，少年共有三笑:第一次是他看见成名的促织“短小，黑赤”

“形若土狗”不由地“掩口胡卢而笑”这一笑很形象地刻画出少年一副轻狂傲少的神态；第二次是他看见成名的促织“蠢若木”不住“又大笑”；第三次是他用猪鬣来挑逗促织，但“仍不动”于是“又笑”得意至极。通过这“三笑”的描写，一个终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游侠儿形象就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了。而最终“少年大骇”既衬托出促织的奇异，更进一步表现了人物的无知可笑的一面。此外，文中虽然对成名的子和儿子着墨不多，但炼的数笔也很生动形象。若第五段:“儿惧，啼告母。母闻之，面灰死，大惊曰:‘业，死期至矣！而翁归，自与汝复算耳！’儿涕而去。”把成子的“恐惧”和成的“惊”、“怒”渲染得很成功。这样的例子很多，不再一一例举。

总之，《促织》既继承了中国古代小说创作的优秀传统，十分注重情节结构的营造；又能在语言方面推敲斟酌，做到炼生动；并在人物形象的刻画上有所突破，使文中的人物都能栩栩如生，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是一篇具有极强的艺术魅力的短篇小说品。

《促织》是蒲氏的代表作之一。从内容看，显然是受柳宗元的《捕蛇者说》的影晌而写成的，其着眼点全在于揭和讽刺上。小说通过主人翁成名从悲到喜、喜极生悲、悲极复喜，祸福转化的奇特故事情节，深刻地揭了封建社会统治者“廷”的骄奢逸，以及各级官吏的媚上责下“假此科敛丁口”等等罪责，同时也提示了封建社会制度本身的黑暗和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