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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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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上群情愤,大家都渐渐地近祁灵,虽然没有马上以众凌寡,动手群斗的情势,可是在这种大家都问穆仁的师承,而祁灵完全不理,很可能就演变成一场惨烈的众寡之敌。因为,此时众人都以为穆仁才是真正嫌疑最大的人。宁一道长突然望了沉默半晌的陆天成一眼,含着诡谲的微笑,说道:“陆老庄主柬邀天下英雄之时,恐怕未曾想到如此意外一失,贫道等千里迢迢,远涉关山前来贵庄,空走一趟,无甚紧要,只是陆老庄主恐怕无以对天下武林同道代。”金钩陆天成一双老眼,瞪在祁灵身上,微拂着颏下银须,沉不语,心里在动摇不定,陆天成自以为识人多矣,他看不出祁灵这样的人,会说谎言。

但是,事实也是令人难以相信,祁灵既然与穆仁是朋友,又为何道不出穆仁的身世,这岂不是无法自圆其说的谎言么?

陆天成也明白众情愤的原因,他是主人,他不解决眼前这场僵局,大厅上难免就是一场皿横尸的拼斗。

正是陆天成排开众人,走向祁灵的时候,突然一声“阿弥陀佛”!沉重悠长的佛号,音彻大厅。众人不觉同时转头看去,但见本因大师一闪身形,飘进人群之中,站在祁灵之前,合掌打着问讯,拦住陆天成的去路。

陆天成拱手停身,问道:“大师是否有何指教?”本因大师说道:“老施主!这千年灵芝确是方才穆小施主取去。”陆天成和在场的众人,都震惊地“啊”了一声,虽然方才大家都认定穆仁是最有嫌疑的人,但是那毕竟还是嫌疑,没有谁敢肯定说是穆仁所为,料不到此刻本因大师突然如此一说,以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名声,以本因大师在武林中的地位,这句话当不会有假。

本因大师低喧一声佛号,说道:“方才老衲不幸中了那黑衣老者的毒器,行功拼斗,毒深入肺腑,虽有老衲师门圣药,也无济于事,多亏穆小施主,慨施一滴灵芝玉,才挽救老衲垂死之生命。”众人一听,立即想到本因大师当时被祁灵接下来的时候,果然已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此刻不但行动如常,而且神更为奕奕,这千年灵芝玉,一滴之功竟然有这等神效,越发的引起众人垂涎之心。因而,大家对于本因大师自然也有了疑惑,既然知道这千年灵芝被人取走,为何不讲?是何用心?

本因大师目睹众人脸逐变,沉声说道:“穆小施主行动举止,矫若游龙,老衲当时又是身负重伤。直到此时,才知道穆小施主虽然取走千年灵芝,却是光明磊落,并无隐瞒之意。”说着从蠲衣大袖当中,取出一方叠笺,举在面前,接着说道:“说也惭愧,若不是方才一阵移动,老衲尚未发觉这叠留笺,老衲虽未打开一看,却深知穆小施主明人不做暗事,凭他那一身功力,必是出身世外高人,岂会如此空留给人以诟病?”说完话,伸手将这叠纸笺,递给陆天成。

此时虽然已是深夜,大厅上灯光如昼,远近都看得分明,众人的眼睛,此时都一齐瞪在这个叠得方方小小的纸笺上。

陆天成不愧是老江湖,遇事想得周到,当他伸手从本因大师手上按过一张纸笺之后,并不忙着打开,他一面捏紧纸笺,一面向祁灵含笑说道:“祁小侠!能否不介意于老朽相求一件事?”祁灵顿时拱手说道:“陆老庄主有何高见,只要不悖人情,不背天理,在下焉有不敬谨聆听之理?”陆天成拱手先行称谢,然后接着说道:“千年灵芝之失,不仅老朽无颜,在场天下英雄自难容忍,而且更关乎武林幸福,所以群情难免愤,言语行动容或有偏失之处,祁小侠如能易地相处,必能深体此种心情,未卜小侠能否无介于心,老朽深以为念。”祁灵此时自然无气可生,当时拱拱手说道:“老庄主高见,在下岂敢不敬聆听遵命。”陆天成含笑拱手,口中一再称谢,转而向四周众人说道:“本因大师代穆相公转来这封书笺,必然关系千年灵芝下落,老朽不敢私自拆阅,愿在此地当众启封。”说着便当着众人炯炯眼光之下,拆开那一叠四方的纸笺。

打开信笺,只见上面极其秀气地写着几行字,虽然字迹不大,可是,在场众人都是眼力充沛,何况相隔不远,自然落眼分明,上面写道:“从慕白字奉陆老庄主台前众人刚一看到这一行,大家不齐声惊呼,到奇怪,明明是穆仁留的书笺,为何此刻又变成了“从慕白”?方才陆天成追问接待人的时候,言犹在耳,明明说从慕白是一位年轻英雄潇洒倜偿的书生,而穆仁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将近中年人,这两个人如何能够混为一谈?

除非是从慕白又在本因大师身上做了手脚,将穆仁所留的纸笺掉了包,但是那是几近不能的事,穆仁留书在本因大身上,那是因为本因大师身负重伤,未能发觉,当本因大师服过一滴千年灵芝玉之后,若要在他身上掉包,那是荒诞不可思议的事,少林寺达摩院首座高僧,若是遭人如此戏,被誉为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派,声誉扫地矣。

所以,这一行字一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不仅是众人惊呼不置,本因大师当时也为之脸逐变,身不由主地抢上前一步。

这时候只有一个人心里明白,那便是被人尊敬在先,误解于后的祁灵。

所以,当众人惊愕未定,陆天成未及摊开手接下去看的时候,祁灵在人群中朗声说道:“老庄主!请照原文念下去,让在场的各位,一释心底之谜。”祁灵说得人木三分,这真是一个谜,是一个耐人寻味,而且是急于知道的一个谜。

陆天成多少有些动,他没有想到这次灵芝大会,竟会有这些难以预料的意外发生,饶是他是如何老练,此刻拿着纸笺的双手。上上不住有着一阵轻微的颤抖,他向四周看了一转之后,便拿起纸笺,朗声念道:“丛慕白字奉陆老庄主台前:黑衣老者虽然在祁兄面前锻羽而回,却因此而声东击西,另有同行之人,取走千年灵芝,慕白早料有此一着,是乃螳螂捕蝉无防黄雀在后,来人功力虽高,事起仓促,慕白侥幸得手矣,千年灵芝虽非慕白所有,但拦劫尚有微功,乃自行擅专,取一滴玉,救本因大师于沉疴,虽是擅专,各位必能宥我。”陆天成一口气念到此地,稍微停顿了一下,此时但见周围众人俱皆静黑无声,凝神倾听只有本因大师神动,垂眉闭目,低喧佛号。

陆天成轻嗽了一下,接着翻过背面,又接着念下去:“千年灵芝武林至宝,慕白何敢独攫为己有,而冒此天下大不韪?自应为有德者存而让之,为天下武林造福,是以临行之时,置于大厅正粱之上,非自炫动力,实不敢惊动各位耳,回圣手逮老,德誉言广被黑白两道,谨荐与各位作候选之人,不知当否?慕白不能久留此间,目赌灵芝得主。临去匆匆,千祈谅我!”陆天成音韵锵锵地念完这一张纸笺,大厅里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突然间,不知道是谁长嘘了一口气,仰起头来,向大厅正梁上看去,这一个举动,顿时引起一阵动,每个人都抬起头来,向上看去。

大厅正梁之上,悬着一盏极大的油灯,罩着一个雕刻得极其致的败壳,光芒四,将大厅顶上,照得通明。贝壳吊灯的上面,相距一丈有余,才是正梁。此刻,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正梁当中,吊着一个木盒子,正是原先捧在手上如今变在梁上的紫檀木制、盛装千年灵芝的盒子。

这个盒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令人心里诚服不已,三丈多高的正梁,拔身上去,不是难事,难是正梁之下,俱是当今武林好手,竟然人不知鬼不觉地挂上去,这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在场的众人,都在觉到惊讶地钦佩之际,只有祁灵站在那里,到思起伏,情绪万端。他觉得自己果然没有料错,丛慕白姑娘不仅是正大光明,而且为武林做了一件莫大的功德。

突然这时候一声宏亮的佛号,本因大师说道:“穆小施主功德无边,为武林造福无穷,老衲说此话,看来为时过早,故此遂自荐,为各位取下这株千年灵芝,验明真伪之后,才能证实穆小施主的为人。”说着话,但见本因大师一昂首,右臂向上一伸,平地逐然而起,去势不快,却是极其悠然,飘忽之间,硬生生地拔起三丈多高,右手三指互捏,庞大的身影,就悬挂在大厅正梁之上。

这一式轻功中的妙招“林梢炊烟”本因大师使来已臻绝境,直如一缕炊烟,袅袅飘然上升,不带一丝火气。看得当场这些行家,口齐声喝采,就在采声未绝之时,本因大师又宛如陨星下坠,闪电直落,直落到距地还有两尺,僧袍无风自动,身形凭空一停,复又缓缓地落下地,合手一声“阿弥陀佛”!本因大师双手捧着紫檀木的盒子,微欠着上身,递给陆天成。

本因大师在这一上一下之间,使在场的人,都由衷地觉得,少林寺的高僧,果然身手不凡,因而连想到方才那位黑衣老者,该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于是众人又不将眼光多看了祁灵几眼。

陆天成接过这个紫檀木盒子以后,谢过本因大师,朗声向四周众人说道:“这一株整株的千年灵芝,已经历劫魔手,多亏穆相公说着又微微地一顿,摇头说道:“老朽应该正名,应该是丛相公才对,多亏他义伸援手,而又不动私心,使这株千年灵芝,仍能回到老朽手上,使老朽得偿所愿,使各位不致空自跋涉关山,一举数惠,老朽心无涯。”说到这里,陆天成把紫檀盒子轻轻地启开,当时“啊”一声,把一个经验老到,见多识广的陆天成吓得目瞪口呆,面顿如死灰,双手不作地微颤,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天成如此脸一变,周围的人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大家心里也都为之一沉。

原来那紫檀木盒启开以后,哪里还有千年灵芝的踪影,里面空空地,毫无一物,大家这样一怔,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立即回味过来,第一个心理,就是到大家都受骗了,首先发难的是武当宁一道长,他从鼻里极其寒冷地冷哼了一声,接着是一阵尖锐刺耳的冷笑。

就在宁一道长冷笑未了,还没有说话的时候,本因大师一声极其沉重的佛号,幽然而起,站在一旁,垂眉阖眼,不作一声,老和尚脸上的颜,难看到了极点。

宁一道长冷笑良久,才朗声说道:“老庄主!我们都受戏了。贫道胆敢断言,在座的各位,虽然千里迢迢,远来嘉山,不是为了千年灵芝,而是冲着老庄主那一份武林飞贴而来,如今,千年灵芝遗失事小,三山五岳的英雄,在幕山遭人戏,当不是件小事,老庄主何以善其后?”祁灵当时一见千年灵芝遗失,心头也是顿一沉,但是,祁灵心里到沉重不是千年灵芝的遗失,而是从慕白姑娘遭此不白冤枉。此时此地,才真是百口莫辨。这时候又听到宁一道长冷笑之后,这一段冷言冷语,心里不暗自忖道:“武当派当今名门大派,宁一道长想必在武当派内,也颇在地位,为何竟是这等小人,专事挑拨离间,用心可鄙已极。”其实,祁灵哪里知道,武林中各大门派,尽管规律森严,难免有良莠不齐的现象,因此假冒为善的人,比比皆是。宁一道长重利当前,出真面目,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且说宁一道长刚刚说完几句话,引起众人怒火腾腾,陆天成惶然不知所措,捧着紫檀本盒子,望看宁一道长说道:“老朽虽然对各位深表愧疚,但是,情势之变化,非老朽所能料及。”宁一道长闻言哂笑道:“虽然事情变化,非老庄主所能料及,但是事为老庄主所起,老庄主谅来不能辞其咎吧!”陆天成闻言,缓缓收回紫檀木盒,贴抱在前,慨然说道:“老朽虽然隐居多年,对于江湖规矩,未曾稍忘。一人事一人当,千年灵芝系由老朽而起如今再三遗失,老朽累及各位空自跋涉,认罪不辞,各位有任何责罚之处,老朽都甘之如饴。”宁一道长徽微笑道:“陆老庄主!事到如今老庄主虽有千刀万刮剐死赌罪的决心,贫道等却无此等兴致。”此言刚毕,人群中立即有人叱喝道:“宁一道长你跃出尘世,顶礼一清,一个出家人不要如此口头损德。此事与天成兄何干?你要如此损他,岂不有损你武当名派的声誉么?”宁一道长转过头来,向人群当中看了一眼,微微冷笑地说道:“三鞭断魂闻天命,横行三湘两湖你不是为了千年灵芝,你会如此来到你天成兄之处么?此刻又假惺惺做什么?”三鞭断魂闻天命有名的火躁脾气,他和金钧陆天成,有八拜之谊,在江湖绿林中,也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物,年近花甲,鞭法不老,黑道上有名的三鞭断魂,是一个霹雳火,当时他听不惯宁一道长那种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冷嘲热讽,揶揄陆天成,这才出声喝止。

此刻一听宁一道长如此反嘴一驳,三鞭断魂怒火腾起,分开人群,金鞭在手,立即就要和宁一道长拼命。

宁一道长冷哼一声,微一侧身,身后抢出四个中年青袍道人,一式青钢长剑,拦住三鞭断魂的去路,眼前情势一变,大有一触即发,引起一场拼杀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