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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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怒杜旭堂胡闯『凤宝庄』盗琴。
连『锦尘琴社』那个姓侯的家伙将麻烦事引到他头上,他都不作怒。
他怒的是--她见了“旧人”忘“新人”事情尚没清,便急护师弟周全,急跟他讨饶,且使的招一祥臭、一祥难看、一祥要他受委屈!
凭什么总要他忍气声受着?
她是他的谁啊?
她…她谁也不是!
“当时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发问。
陆世平一怔。
“…大火?”
“『幽篁馆』那场火。”他转向她,眉目仍晦暗不明,冷从声嗓中透出。
“杜旭堂说,起火之点是在琴轩内,那时里边只有杜作波前辈和你。门从里边闩上,连窗子的木榫皆扣紧,而火一下子烧得猛烈,最后是你将你师父拖抱出来…当时到底出了何事?”她气息略浓。
“三爷为何知此事?”
“陆姑娘,杜氏的『幽篁馆』累我至此,莫非我还没资格问了?”像面颊狠狠挨上一记打,陆世平畏痛般蹙起眉心。
她静了片刻终道:“自三爷负伤离开『幽篁馆』,之后的一年里,师父疯魔之症时好时坏,清醒时与以往的他一般模样,还能教琴制琴、闲话家常,但一发病就偏执拗,有时狂起来亦认不得人…”长案前那端坐的清影仿佛入定,专注听着她说,那让她神魂飞掠,脑中一幕幕皆是深藏的过往。
“那一个午后,师父唤我一块儿在琴轩里整理他手绘的指法图,一切原都寻常,直到他瞧着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七弦琴,直盯住它看,看得入了神…三爷,那张琴便是当时你拜访『幽篁馆』,在琴轩内所鼓的琴。”
“既知如此,就该将那张琴藏个不见天的…师父忽又想起你来访时的情境,想起『洑洄』,想起你的『八音之首天下第一』,想起你以劣琴鼓出的美音…”她不住又笑,笑声干涩。
“你们琴艺高绝者,怎地入了魔障比谁都狂?这『既生瑜、何生亮』的计较,能让人连命都不要了,我实在不懂…不懂…”到底还是落泪,泪水顺腮静淌。
她鼻子,用掌擦掉滑至颚下的润。
半藏在暗中的俊脸绷了绷。
“火是你师父放的?”陆世平低应一声,深口气,试着将中滞碍徐徐吐出。
“师父当下病起,锁窗锁门,整屋子的琴谱是多少年心血所累枳的,但烧起来多容易?还有他所收所制的琴…我几次要把他拉出门外,他怎都不肯,入魔障时力气尤其大,一甩真能把人甩飞…我撞晕过去,没多久又被浓烟呛醒,醒来时,火势已不能收拾,师父衣袍、发须着火倒在地上,我将他拖出,但还是不行…太迟了…师父伤得那祥重,当晚,他清醒过来说了些话,不到中夜就没了…”
“你的喉伤亦是那场火造成的?”男嗓幽淡。
她又低应一声。
轩室中忽地陷进窒人的静默。
两人皆无语,只有环围于外的细竹在夜风拨下低。
她微微放松攥得生疼的十指,眨掉眸底水雾,试了试终挲出薄音。
“…三爷早已知晓我是谁…是吗?”盲杖被搁在长案上,苗沃萌未先答话,长身立起竟直直步近她。
月光透进,被格窗筛作朦胧的几道,他走来,身影穿过那道道淡银幽光。
他站得实在太近了,不晓得是他故意如此,抑或眼盲不知距?
她悄悄往后挪开一小步,岂料那身影静静欺上,两人间仅差一个拳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