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信像狗那么大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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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妹妹,即使从我在墨西哥接到的你寄给我的信上,也能觉到你已经明确地接受了担任破坏人巫女的任务,也能觉到,你从一个“”发现了已经干得像个蘑菇一般大小的冬眠中的破坏人,使他活了过来,而且已经使他恢复到狗那么大了,而且还把这样的破坏人放在膝上,读我这以信的形式写给你的神话与历史。想想这些,我觉得受到无限的鼓舞。巨人化了的破坏人所完成的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的总体,由你这位把现在已经有狗那么大了的破坏人放在膝上的破坏人巫女来读它。我深深到,这是构成大循环的始与终的极为了不起的再统一。而且,那样读神话与历史,对于你来说,或者对于以你为巫女的破坏人来说,决不是把我们当地的历史作一总结的标志吧。前不久,我把我们当地衰退的证据具体地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说,从已经看不到新的人口降生的这二十年来,出生最迟的一个出生于峡谷的青年人那里,听到了破坏人和你的传说。他是一个小剧团的导演,但是住在大城市里,他想用和我的神话与历史不同的形式,证明村庄=国家=小宇宙的实在,也就是以那个传承为基础,把它编成舞台剧。
妹妹,据这个青年说,你把蘑菇一般的破坏人从他长期以来冬眠的“”里找出来的时候,那是因为父亲=神官给你当了向导的缘故。本来,父亲=神官只是负责峡谷的三岛神社的一位外来之人,因为很受峡谷和“在”的老人们信任,对我们当地的传承也关心,并且自己一直进行研究。我把写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这件事,作为自己一生的目标而定下来之前,从我的幼年、少年时代起对我实行斯巴达教育的就是他,同时他也对你实行破坏人巫女的训练。你对于那样的命运曾经烈地反抗过,但是经过许多周折之后,你才像从死了一般的沉默中苏醒过来,一回到峡谷,父亲=神官终于把你拉回到他的势力范围,让你当了巫女。据那青年说,最后由于他多年来研究传承,向你提示了冬眠中的破坏人的地点。他说那地点就在“死人之路”附近的斜坡上,战时曾经挖了一个“”刚挖出一个入口随后又把它堵上了,他冬眠之处就在那个“”的里面。
谈这个传说的青年人自己是否相信实际上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是值得怀疑的,看起来他似乎相信这个传说,于是津津乐道地传播,但是他也谈了据现实推测的传说。这就是,直截了当地说,你膝上的、恢复到狗一般大小的、任何人都未曾见过的破坏人,是你生的婴儿。但是,妹妹,据说从你回到峡谷以来,从未见过你和男人在一起,你回到峡谷之后再也没走出峡谷一步。最能说明问题的是,就像谈传说的青年本身就是“在”和峡谷的最后出生的婴儿之一,从那以后二十年来再没有孩子出生过。所以,关于你悄悄生孩子的传说实在毫无据,这一点那青年人说他是知道的。
于是,这个大谈传说的青年人果然像个搞戏剧的,他把两个传说搞成一个戏剧的内容,并且谈了他的解释。妹妹,他说他相信冬眠中的像干蘑菇一样的破坏人是从里找出来的。而且,父亲=神官用某种方法把这干蘑菇一样的东西送进你的胎内,然后由你再把他生出来,这样才出现了恢复了生命的破坏人。
那青年人对我谈了他把两个传说综合成一个的解释之后,又谈了这样的想:冬眠了一百五十年或者二百年的破坏人醒来一看,对于刚才结束的冬眠期和在这之前生活劳动过的悠久岁月,可能会有邯郸之梦不过一瞬之间的觉吧。有此经历的破坏人,即使更进一步发展,恢复到成年人一般的体与神,是不是就能够以新的生命积极地生活下去,为此而振奋起力呢?难道破坏人还能像从前那样,也就是像村庄=国家=小宇宙创建初期那样率领大家完成大事么?就我来说,我以为即使实际完全符合这青年人的预料,复活的破坏人终生坐在你的膝旁,即使只能天天过着冥想的生活,也无损于破坏人借你之腹而获得复活的恍惚吧…
3正为冬眠和复活这样的词句成了契机一样,使我想起了峡谷的一个外来人,他绰号名叫“车”因为峡谷对他仔细考查,曾怀疑过他是外星人。而且还清楚地回想起和“车”结了婚的那个出身于峡谷的妇女,因为她的孩子作为大家共有而表现的悲哀,因为不忍看到她那惨相真想掩面而过的情景。妹妹,你不记得被怀疑是宇宙人的那小铁工厂厂主和拖着病身子的他的子的事了么?
“车”的子是村庄=国家=小宇宙从创建期开始就查得清清楚楚的一个世家的姑娘“车”是从河下港口城镇入赘于她家的,她还有母亲和妹妹,一同住在一起。
“车”的房屋位于峡谷中央而且很大,那是这一带成为定型的古式建筑大宅子,进门是整个建筑面积的堂屋地,上去便是同样宽广的客厅,除了坐在火盆后面的她之外,我记得没有看见还有别人,不过我觉得客厅后面有安装着磨沙玻璃的拉门,那里面似乎有人。我之所以对这些细节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这个孩子常去“车”家,一去便站在那宽阔的堂屋地上。当然,当时我是峡谷里常见的那类小鬼,所以她始终没有对我注意过。
妹妹,你常常跟在我身旁到外面去“车”家的堂屋地上常常站着许多孩子。他那所房子是峡谷之中建筑样式最古老的,但是这么好的建筑格局却受到破坏,原因是他家里安装了车。在峡谷里管那种机器叫车,所以“车”也就成了这家主人的绰号。
“车”这个名字谁都到它表示了这种工作机械的属。它既大且重,身油污,丑陋不堪。而且这个怪物一般的机械,居然占据了格式极佳的房屋正面的堂屋地,因为它既重且大以致整座房基被得下沉,房屋也倾斜了。
然而绰号“车”的铁工厂主的为人,再也没有比这个绰号更符合他的了,他的长相、体格乃至他的生活方式,和峡谷的氛围简直格格不入,是个暴的怪物。他在他的旧房子里的堂屋上的车干活。那是油污的手简直是车的部件一般,脸油黑、高颧骨的那张脸俯在车上,我什么时候去都看到他在干活,多一句话也不说。
“车”在峡谷经营的铁工厂获得成功,于是他在曾给人家当养子之前的老家镇上又开了一家工厂。这样“车”每天早晨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就伏在他那也是浑身油污的摩托车上走出峡谷,到落太的时候又开了回来。用峡谷里的车干活的时间,就现在来说只有半夜里、星期六、星期天。因为机械过重,房屋也越来越倾斜“车”的子即使星期天的白天也无计可施似地坐在这里。她也像和她的家一样朝一边倾斜了。
我们这些孩子们不知道由谁开的头,都怀疑“车”可能是外星人,于是便传开了。与此有关的、难以分清虚实的,无非是当年梦一般的情景了。
“车”穿一身油污的黑工作服,竖着一条腿坐在客厅铺席的边框上,旁边是双膝并拢跪坐着的他的子,面对峡谷的老人们之中的一位说话。
“车”却百无聊赖似地只是望着车车下来的金属屑堆。
“车”子也不是话多的人,此刻好像有些想不通似地克服着困难在讲话。确实由于峡谷世家的血统关系,五官端正的“车”子略显紧张似地开始讲话。她说:“我家先生的身体情况,谁都知道,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在峡谷里起居生活是难受的,等于遭罪。所以我们的夫生活很痛苦,很不幸。我现在怀的孩子一落草,那孩子就是我和我先生之间的孩子,因为具备父母双方的质,所以我想这孩子不论在那个星球上或者这块土地上都能容易生活下去。但是,如果生的孩子既不像我先生那样的人也不像我这样的人,那可就可怕极了…”我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里被这个梦想纠着。妹妹,我一直被这种想法住了,即:外星人身体的有机体在地球的环境之下,当然必须忍受痛苦,这的确是苦恼和难过的。和外星人“车库”结婚的地球人的子所说的“夫生活”决不是我的梦呓,而是被疲劳得脸苍白的她本人的挑战。外星人不是章鱼那样乎乎软体动物一般的人,而是铿锵有声有金属结构的外星人,他和体柔软的地球人子过“夫生活”也就是机械和属于地球人的子过“夫生活”而且,结果是在这地球的偏僻地方深山峡谷地方,多情但羸弱的女人蕴育了和外星人之间堪称为新生物的胎儿。也许生下来的是个球击球手那样的怪物,所以这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孩子们开始怀疑“车”可能是外星人,认识上的据确实是他的面孔、躯体,以及骑着一辆黑摩托车和他的行动。但是这一传说表面化的起因是他想用车和气焊机制作冬眠机械。至于我们这些孩子们溜进“车”家的堂屋地上的目的,起初是为了看那台车,随后便是为了看看正在制作的冬眠机械。
“车”着手制作冬眠机械之后,长期以来就受到“在”和峡谷的大人们嘲,然而他毫不介意。妹妹,那才是名副其实的钢铁“豆荚”而且此刻用“豆荚”二字形容它才是最恰当不过的形态,实际上它是装冬眠人的容器。妹妹,你当然还记得那实物吧?我以为人决不会忘了那种东西。
“车”特别安排在半夜干活,目的就在于集中力制造这种机械,但是想起来令人奇怪的是冬眠机械始终是个半成品,终于把它从古式房屋里的工厂移到外面去,风吹雨淋,生了一层黑红铁锈。那糙与致备于一体奇态之物的冬眠机械,本无用,半途而废的工作态度,终于弃之不顾,马虎了事。但是反过来看,做得那么密和坚固的东西,从来在别处还没有见过。这两个相反的要素,从“车”锲而不舍地制作的冬眠机械上,明显地看得出来。
“车”利用他的车和附属机械及其他条件,为这冬眠机械益求,心制作。但是在其他种类的作业上,在我们孩子们的眼里,尽管表现出恶战苦斗,但是做出的东西却很糙,甚至组装的时候大费周折。特别是气焊的部分更是如此。
“车”原来构想的冬眠机械,本是把一个四铺半席①大小的房间才能凑合着容纳得下的大铁块中间掏空,开一个强化玻璃做的窗和透气孔,安装上类似潜水舰舱门那样的出入口的机械。寡言少语的“车”对任何人倒没讲过他的这个构想,但是他的子担心战争时局之下,这么大的铁块很难到手,对左邻右舍的人说过,所以“车”的这一构想才广为人知的——①本住房特有的铺在木板上的草垫,用稻草为原料,大力实,成板状,厚约二寸。然后表面用蔺草做的草席蒙上,用硬布镶上四周,好。一铺席长六尺,宽三尺。一般用席铺的数字计算房间的大小——译注。
脑子里装着原来他的构想而去看他做的实物时,谁都看得出那是一个钢铁做成的豆荚形的东西,做工糙,接近完成。只要仔细看一眼就会发现,长红锈的这东西是把许多块废铁板用气焊拼接在一起的,但并没有高低不平之处。同时也会注意到,那是把各种形状的铁板、氧气瓶、汽油桶等等一部分铁板块就像拼凑抹布一样焊在一起,然后用车巧妙地车出舱门和透气孔。用强化玻璃镶的窗户等等,从应该具备的部件来看,还远没有具体化…
至于采光的窗户,只要按照这个机械的使用目的要求,倒是让人觉得矛盾,过分节省,肯定是从原来构想进展到施工阶段时作了多处改正。
“车”制作这个东西,是供他自己用的,到时候他进入冬眠机械,就没有必要采外边的光了。为了进入冬眠状态,必须静卧,采外边的光只能起干扰作用。而且,一旦从冬眠状态中醒来,那也就是他必须立刻出来的时候,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从外部采光的必要?
“车”原来构想的这台冬眠机械,之所以规定把很重要的铁块从中挖空,是因为预防他在冬眠期间机械被人偷走。重量之大使人无法运走,外部的力量也不容易破坏,最结实不过。这台冬眠机械放在合适的地方,从内部关上用车准确加工的厚厚的舱门,然后进入冬眠状态…
“车”虽然他自己有制作机械的癖好,但是他为什么热心地动手制作冬眠机械呢?这也是“车”子对左邻右舍的人说出来的。她说“车”怕癌症,特别是怕胃癌。她说:我家先生到乐趣的惟独这一条道,据说得了胃癌的人最后都是饿死的。为了防备得胃癌而死所说的有奇怪内涵的话,是“车”想用冬眠机械这种具体器物克服单凭想象而来的疾病的发展。能够从对于可怕的癌症的恐惧中救出“车”的人,本还没有。既然处于战争时期,说世界上某处有这种医生的想法也就毫无用处,所以说本还没有这种医生,所指的也就是这种希望的终结。因此,从癌症,也就是从终于导致饿死的胃癌的恐怖中具有足以解放自己的力量的人出现之前“车”决定冬眠。
“车”进入钢铁做的豆荚一般的冬眠机械里,开始冬眠。因为太重也没有人能把它偷走,过于坚固也没有人能把它破坏掉,为此这般的钢铁豆荚,就像峡谷的纪念碑一样,几代人从幼年到老年,一直就这么看着它度过他们的岁月。于是某年、某月、某的某时“车”结束了冬眠,醒了过来,他从里边打开舱门探出头来。他看得出,那地点还是好久之前安放冬眠机械的地方,但它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峡谷,而是我们当地的未来风光,而且这个峡谷里,掌握了把“车”从对于癌的最大恐怖中救助出来的医学家正在等待他。可能是从外星来的人经过这梦想的经历之后“车”自己也认为自己是外星人了,这一点使孩子们更加确信不疑了。
妹妹,我一直在思考着与此相关但从来没有让人知道的秘密,谁也不像我那样,常常溜进“车”那座被车重量得下沉以致整座房子倾斜的小工厂,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囿于一个想法,这想法不论对谁,甚至对你说出来都觉得害臊,纯粹是出于利己的打算,而且这想法别人决不会接受,只能对“车”说,求他帮忙。那么这是一个什么想法呢?这就是,要求“车”进冬眠机械的时候把我也带上,而且,是我和你两个人,妹妹!
我想,这样我们就可以走向长久冬眠的黑暗,梦想和进入同一个豆荚,这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幸福。因为这等于我们这孪生兄妹又回到曾经共生的母胎。而且这冬眠的结果将是虽然没有离开这峡谷,等我和你醒来时,就进入了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未来世界。不过,这样一来,等我们醒来时,那些和我们一起玩耍的伙伴自然是不消说了,即使那些比我们还小的小鬼们或者更小的小鬼,以及还没出生的小鬼,都已经衰老,而且有的已经死了,那梦想越是美妙无比,我越是为自私自利而深羞。尽管这样,我之所以不死心地恳求“车”虽然思想上还不完全明确,但是有一点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就像“车”怕癌一样,我是想从正在生活的现在逃向未来世界。妹妹,这是因为我接受了父亲=神官的斯巴达式教育,对于他们我铸造成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写作者的这种状态实在打怵。但是我又不能放弃写神话与历史的工作,不久我就得开始动手写它。
于是我进了冬眠机械,前往再也不知道由谁来写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的未来世界,妹妹,过着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的子——不,不是这样,决不会是这样!因为,我每天都在梦想着,我自己写的神话与历史,用不着别人添加任何词句独立完成它。这样,我写的神话与历史请你一个人读,你读了它就会按照父亲=神官的期望成为破坏人的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