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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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化子当时一见这三位须发俱白的老和尚,便“啊呀”一声,赶上前去,越过肖承远小侠,抱拳一拱说道:“原来是元济大师佛驾莅临。”当中而立的白须白发,长眉复眼的老和尚一见老化子上前说话,面一霁,高喧一声佛号,左掌当一打问讯,还礼说道:“原来宋帮主也在此地,老衲幸会了。”老化子是何等明人物,一见来人竟是少林寺第七十一代掌门人师伯,少林寺三大长老之-元济大师突然出现在这海惠寺内,立即想起单眼恶残所言少林高僧败走沂山之事,果非子虚。元济大师为少林寺当前辈分最高的长老,身会少林绝技多种,为少林寺武功极高之人,如今亲下沂山,可见少林寺对扶桑一叟之重视。
老化子当即含笑庄重地说道:“大师来晚-步,扶桑一叟已经远逸而去。”元济大师闻言微微一震,长眉一轩,两眼神光一扫,略停半晌才低喧一声佛号,说道:“敢莫是宋帮主率众,使扶桑一叟离去。”言外之音,不难听出元济大师对于扶桑一叟的突然离去,有怀疑之意。
元济大师为一年高德劭之有道高僧,此次由于海惠寺被侵占,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大师前来察看,竟然惨败回程,使武林六大门派之首的少林寺,颜面丧失殆尽,这才由元济大师衔命率两位达摩院高僧前来,立意挽回颜面,驱逐扶桑一叟。没有料到以一步之差,被丐帮帮主抢先一步。此行不仅未能如愿雪,反而将少林寺不愿张扬之事,要于外人知道。元济大师难免有薄忿在心,虽然语气和缓,含意至为显明。意即以丐帮帮主竟能驱除扶桑一叟,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反而败走沂山,一旦此事传出武林,少林派盛名受累非浅。
老化子却毫不在意含笑说道:“老化子何德何能,焉能驱使扶桑一叟远逸而逃,此事说来话长,且说来也与大师无关,幸好老化子好友门下,已经险,不应久留此间,扶桑一叟走后,海惠寺内一切设施,以及掳胁之众僧,大师自会妥善处理,老化子就此告辞。”正好此时蓝玉珍姑娘,也在绿忆姑娘深厚绝的内力帮助行功之下,不仅苏醒,更而神充沛,神清气,两人也来到老化子身后站住。老化子说着话,便自拱拱手转身向肖承远小侠一行说道:“小兄弟!海惠寺有元济大师宋此,后事料理有人,我们这些事外之人,及早离开。”径自回身,拖着一双草鞋,踢踏踢踏便要从元济大师身旁过去。
老化子刚一动身,元济大师身后两位老和尚,双双各向右横跨一步,拄杖当道而立。
这条隧道本不十分宽阔,这两位老和尚如此分身一站,便自然地挡去了老化子的去路。
老化子这才呵呵一阵大笑说道:“我老化子有何开罪于大师,要强留老化子有所质询吗?”元济大师连忙“阿弥陀佛”一声,说道:“宋帮主言之过甚!老衲岂敢如此慢礼于帮主。”说着略一回头,身后两个老和尚立即垂目低头,退回原地,元济大师依然立掌当说道:“老衲尚有两事请宋帮主不吝赐答。”老化子也收住笑容,拱手说道:“老化子所知,以及所能相告的,无不秉诚相告。”元济大师忽然微微叹喟一声,说道:“宋帮主既然远来沂山,深入海惠寺,老衲此行用意,帮主定能明了。少林寺羞告武林,实恐因一派之私,而导致武林纷争,如今扶桑一叟远逸,后果当难预料。老衲请问宋帮主,扶桑一叟既然力求经营海惠寺为邀斗武林之所,为何如此轻易而走?如今去往何所,宋帮主能否就所知相告,”老化子皱了皱眉,心里微微有些不快。从始至今,元济大师始终未认定扶桑一叟之走是被老化子赶走的。老化子心里暗自忖道:“你少林寺就如此藐视于人吗?丐帮帮主不足以赶走扶桑一叟,难道在场诸人就没有一人能有此能耐吗?”站在一旁的肖承远小侠心里也有如此同,但是,肖小侠尊敬元济大师是少林寺的高僧,让老尊贤,肖小侠秉如此,一见老化子哥哥没有说话,也就不便抢白。
可是,站在身后的绿忆姑娘和蓝玉珍姑娘就忍不住了。绿忆姑娘当即抢先一步,走在蓝姐姐前面,盈盈上前几步。仰面向元济大师说道:“扶桑老儿虽然存心不走,可是打不过我们,他能不走吗?至于他逃到哪里去,他也没有告诉我们,我们也不知道。”绿忆姑娘这两句话说得极其天真,可是,倒是句句实话,倒叫元济大师为之语。
元济大师轩起长眉,一双老眼神光十足地朝绿忆姑娘打量了半晌,缓声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句句实情。老衲倒是多此一问了。”说着向旁边迈了-步,向老化子说道:“宋帮主请便!老衲无心之罪,帮主勿记于心。”老化子连忙拱乒说道:“不敢!不敢!老化子疏漫成,大师得道高僧,不以为怪,老化子已是万幸。”随着便招呼肖承远小侠和两位姑娘,以及展平一同走过去。
肖承远小侠在旁边冷眼留神,看得清楚。当元济大师移步让路之际,身后的两位老和尚也随着闪身一旁,就这一闪身之时,原先站的地方,浅浅地留下四只脚印。
这地道铺的是青石板,平坦光滑,这两位老和尚临去脚下留痕,显然是有心炫耀功力,而且这份功力,也颇为惊人。
肖承远小侠看在眼里,心里止不住一动。暗自闪电想道:“看来这两位老和尚依然是在怀疑我们?偌大年纪火气依然未除,我若不有所表示,倒真的让他误认为我们与扶桑一叟有勾结。”心里如此一转,立即功行全身“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暗贯罡劲干足下。表面上,神情自若,随在老化子身后,缓步前行。但是,每走一步,青石板上便留下深达三四分深的脚印。同时,那些沾脚成粉的石屑,随脚扬起一尺余高,像是有一股力量罩住,飘在肖承远小侠青衫下襟附近,悠悠地随着前进。
老化子在前面不知道,可是走在后面的绿忆姑娘和蓝玉珍姑娘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两位姑娘都是冰雪聪明的人,焉有看不出承哥哥的意向?当时轻笑一声,绿忆姑娘首先将碧玉琵琶递给蓝姐姐,说道:“蓝姐姐…蓝哥哥!劳您的驾替我抱着琵琶。”蓝玉珍姑娘知道绿忆妹妹也不甘落后,要以神功震惊少林僧人。便笑地接过碧玉琵琶,缓慢一步,眼看她如何施展神功。
绿忆姑娘左手拽着沾她的绿裳,轻盈地向前移动着脚步,右手却是平抬在前,五掌连翻,但见她那只欺霜赛雪的手,不断地在前闪动,看不出有任何劲道拍出,但是,就在她这一阵玉掌连翻之际,青石板上尘土飞扬,几乎弥漫成一片。
可是,尘土一散,青石板上顿现惊人奇迹。原先肖承远小侠走过留痕的脚印,却在绿忆姑娘如此一阵虚空疾推玉掌连翻的情形之下,青石板上已经平滑无痕。
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如此一神功,元济大师看在眼里明明白白,武功绝如元济大师者,也不为这两位年轻人的骇世武功所震动,元济大师当时沉雷般地说道:“阿弥陀佛,宋帮主请留贵步,老衲冒昧再渎帮主。”老化子闻言倏地一个转身,一见元济大师两只眼睛直打量在肖小侠和绿忆姑娘身上,神多少带着点惊诧之意。老化子立即想到准是小兄弟和这位绿忆姑娘暗中施展了手脚,使得老和尚也震动了。
老化子便佯装不解,拱手应声说道:“大师还有教言指点老化子津吗?”元济大师这时候才在老脸上出一丝和蔼的笑容,低喧一声佛号,便说道:“宋帮主与贵友齐赴沂山,赶走扶桑一叟,海惠寺受惠匪浅,老衲忝为少林一脉。谨以主人身份,敬留宋帮主和贵友,小留海惠寺。且沂山路遥,人烟稀杳,既要餐风宿,何妨小住,老衲也好请教。”老化子一看,元济大师诚心相留,想到地道外面,约是已近黄昏,能在海惠寺内暂歇一宵,较这餐风宿为佳,老化子便拱手说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老化子一行谨遵大师之命,有扰宝刹一宵。”元济大师面含微笑,看了肖承远小侠一下,老化子便也含笑说道:“当初未便久留,尚未向大师引见。…”说着便将肖承远小侠、绿忆姑娘、蓝玉珍姑娘以及展平一一引见。元济大师高喧一声佛号,立掌当说道:“武林奇葩,可敬可贺。”俄而又略有慨喟地说道:“少林派自祖师相传至今,凡七十一传,一则邀之天幸,再则承武林中人之抬,忝列各大门派之首,然而,不自励求进,则羞辱指可期。扶桑一叟东渡来鲁,侵占沂山,少林寺才惊觉此事态之严重。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列为少林高手之翘楚,一旦败走沂山,少林寺不得不惊。老僧衔命远来,自任重道远,对少林派而言,对武林而言,老衲但有鞠躬尽瘁,以示俯仰无愧于心,讵料一入海惠寺,竟悉扶桑一叟匿进而逃,意外之余,既惊且喜。宋帮主与这两位小施主,神功无敌,为中土武林增光。扶桑一叟即逃,少林派幸收渔利,已经于心难安,万一扶桑一叟卷土重来,中土武林仍有一劫。…”元济大师慨良多,坦然说出少林寺之隐忧,言中之意,以扶桑一叟今离逃,雄心未减,来武林仍难逃一场腥风血雨。肖承远小侠身具如此不世武功,却非任何门派子弟,若袖手不管,谁来挽救这一场可能而来的武林劫运?
肖小侠当然了解元济大师言中之意,便慨然说道:“扶桑一叟有问鼎中原之心,断不因晚辈等今之幸胜,而稍有减杀。但是,晚辈忝列武林末学,自无袖手之理。老前辈有鞠躬尽瘁之心,晚辈亦有死而后已之志,”元济大师连声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有不世神功,有悲天悯人之仁德,仁者无敌矣!”肖小侠突然面严肃,拱手当说道:“少林寺为当今武林各大门派之首,中原武林诸事莫不马首是瞻,老前辈功高德重,晚辈尚有一言,敢渎清听。”元济大师白首遽抬,老眼倏张,霍然说道:“小施主只要所言上不干天德,下不伤骘,老衲无不洗耳恭听。”肖小侠躬身应道:“扶桑一叟虽然可虑,然而边陲各大魔头,而今都蠢蠢动。秃鹰西门番南下苗疆与鬼眼婆婆一旦联手,黑白二怪静极思动,百毒尊者有人冒名,凡此种种,莫不是山雨来之势,敢问少林寺为武林各派之首,能有预闻和应敌之道否?”肖承远小侠如此侃侃而谈,不老化子闻而变,连元济大师也顿时须发微张,光暴,接着说道:“小施主之言,老衲自无不信之理,仅就秃鹰一人而言,已够中原武林为之棘手,六剑-杖会秃鹰,其中一杖即为老衲同门师兄,然则,如若六剑一杖会秃鹰不幸而成事实,也难保不败走中原。如今群魔有并起之势,武林果应遭此浩劫焉?”老化子也惊问道:“小兄弟何时知道秃鹰南下苗疆?”肖承远严谨说道:“只要中原武林能全心全力,彼此消除成见,团结一致,自古魔不侵正,老前辈以为然否?”元济大师低喧佛号,说道:“老衲了却海惠寺之事,即专程赶返少林寺,禀明掌门人,柬邀武林同道,共商御敌之策,共挽狂澜,小施主届时能够移驾敝寺?至为老衲所盼。”肖小侠应道:“晚辈承蒙者前辈不以驾才末学见弃,自应趋前,以供驱策。只是,晚辈尚急待南赴苗疆一趟,了了私事后,自当请谒。”元济大师低喧佛号,说道:“小施主信人,一言九鼎,老衲静候大驾就是。”绿忆姑娘却在一旁接着说道:“承哥哥!我们如果要离开沂山,就要趁早赶路啊。"元济大师忽然呵呵笑道:“老衲于小施主警世箴言,忘却待客之道!罪过!罪过j”说着便退旁一步,举手肃客。
海惠寺不愧是一座大丛林,佛殿庄严雄伟,禅房幽静,院落之中,修竹摇曳,老梅乍吐,泉处处,引水成塘。虽然初冬寥落之季,却不失为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海惠寺虽然受制于扶桑一叟为时颇久,一旦扶桑一叟与众徒人俱去,僧众顿时恢复旧时规矩,到处香烟缭绕,一片祥和,钟鼓齐鸣,梵音四起。
元济大师招呼过晚餐之后,晚课已毕,各人暂住清净禅房,各作休息。
肖承远小侠在禅上静心敛神,运行一周之后,忽然倦意全消,不思入睡。而且思迭起,心神突然不稳,括苍山石老帮主之伤势是否有变化。神剑无双伊季风是否再度寻仇?
黑风帮是否迁怒青龙帮?另一个百毒尊者究竟为何许人?苗疆之行后果如何…思湘如涌,顿觉五内烦躁。
肖小侠几次收敛心神,求静于定,都无所得。索起而不睡,推开窗牖,吐了一口长气。
此时,天上淡月朦胧,院落里老梅疏影,印在宙前,颇饶诗意。肖小侠一时兴起,起身掠过窗户,右手搭在老梅斜枝上惜力一弹,身不落地,便弹然而起,腾空两三丈高,然后飘然一式“寒雁入苇”掠臂俏然,落足屋脊之上。
就在这倏然下落之际,肖小侠眼神所及,瞥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纤瘦人影,隐约地站在七八丈外的树下。
七八丈外,即是海惠寺的一个放生渔池。寺内僧人就在池畔莳林栽花,蔚成一片花木扶疏,清幽悦目的庭园。虽然时屈初冬,花草已凋,但是依旧不难看出昔花如锦的风光。
尤其此刻冷月如钩,朦胧,秃枝模糊,池水晶莹,别有一番风趣。
这是何人,为何深夜独自仁立在如此静寂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