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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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动手前,想着你们小孩儿喜吃这玩意。”方鉴明回首一笑。
夺罕出一支笔管般的细长糖条,叼在
边,再低头细看,灰褐土纸上印着的原来不是花,是一只新鲜
润的朱红手印。
那是谁的血呢?他猛然吐掉了嘴里的糖。
整整一年后,夺罕还记得那糖的滋味,甘甜中有股血的酸凉,几不可辨。战马的步子放慢了,他连加了四五鞭,催促它跑起来,仿佛海市的母亲还在穷追不舍。
夺罕回到天启城,踏入霁风馆时已是深夜。他到海市的卧房去看她睡得如何,上却空无一人。
他心中疑惑,又穿过回廊,往方鉴明的小院走去。
临碣郡还是初秋,帝都时气却已将近入冬。曲折回廊临水一侧,霜平湖上蘋花退尽,寒瑟微风如蜻蜓点过水面,残荷亭盖下的涟漪便动起来。
方鉴明独居的院落内不见灯火,台阶上却有个小小人影。
“濯缨。”她抬起头怯怯唤他。
“海市?”他走过去,月光下遍地清霜,女孩赤脚站在石阶上,平挽成总角的乌发披散到肩头。
夺罕忍不住皱眉:“怎么搞的?回你屋里去。”说着就要将她拎起。
海市一扭身,泥鳅般滑开:“义父去哪儿了?你告诉我,我就回去。”夺罕飞快反手抓住七岁女孩的脚踝,一把将她倒提起来,举到眼前:“小孩儿有耳朵没嘴巴,大人说话你听话,别问东问西的。”
“我有嘴巴啊。”海市冲他吐舌头。
他二话不说,把她直接撂到肩上:“走,回房睡觉。再不老实,罚你明早多练半个时辰的剑。”迈步要走,却被扯住了。回头看,海市两手捞住廊下的朱漆柱,不肯放松。
“我要等他回来。”女孩一脸倔犟。
“别耍赖。”夺罕拽了拽她的腿,海市不搭理他,只管抱紧柱子,男孩般的细瘦身子几乎要在空中绷成一条线。
他不住气得笑了,撒开她的脚踝,看她轻盈落地。
“你要干吗?”他无奈地问。
“我要等他回来。”海市固执地说,脚趾在结霜的青璃石地上蜷缩着。
夺罕的头疼了起来:“他要是一个月不回来,你是不是一个月不睡了?”海市没有回答,却提出了新的问题:“要是…要是他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见夺罕神情微微诧异,她补充道“外面那么多坏人。”夺罕无可奈何地蹲下身,与她平视:“不会的,他办完了事就回来。再说,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呢?”女孩静默了半晌,夺罕以为她被说服了,伸手去牵她,却还是被闪开了。她低着头,讷讷地说:“可是,可是我阿爸一下子就死了。”夺罕一时语。他当然记得,去年五月里,从官兵手里救下这孩子的时候,她身上还染着亲生父亲的血。他懊恼地长叹一声,推开方鉴明的房门,下巴朝里一指:“进来。”铜炉里还有余烬,夺罕不去点灯,只是添了些新炭,拿起椅背上一件厚重锦裘,把海市从头到脚裹了起来,安放在书房暖榻上,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
“安心了吧?”他没好气地问。
“嗯…有点。”海市把脑袋埋进锦裘,深深气“好像他还没走远呢。”夺罕凑过去嗅了嗅,只是一股涩重的药香。他
海市的脑袋:“行了,睡吧,他回来了我会叫你的。”
“我不睡。”海市使劲摇头“我醒着等他。”
“那我可睡了。”夺罕和衣倒在榻上,不顾海市拉扯,合眼就睡。
后半夜,他忽然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凝神静听,院门正低哑作响,夺罕瞥了一眼海市,小女孩早就抵不住困,裹着锦裘沉沉睡了。他无声起身,闪到窗边查看,见月光下颀长人影闪身进来,松了口气,知道是方鉴明回来了。
点了灯,他推开房门。
方鉴明穿着夜间惯常的黑衣,见他出来,又一眼望见暖榻上锦绣堆里探出小手小脚,苍白的脸孔上微
疑
:“怎么了?”夺罕打了个呵欠:“不肯睡,非要等你回来。”过了半晌,方鉴明叹了口气,眉间的结稍见舒展:“你回去睡吧,一会儿我送她回房。”光脚拍打石地的响动由远及近,海市已被他们的
谈惊醒,飞奔出来,直扑向方鉴明,把他撞了个趔趄。小女孩搂着他的
,两手不能合围,只是紧紧攥住他的黑衣,仰脸对他粲然一笑:“义父。”男人也微笑了。
“怎么连鞋也不穿。”
“刚才下雨了吗?你身上都淋透了。”海市的脸上还有惺忪的初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