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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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清晨,雨歇。
昨夜迟风说我昏睡了七,想晋穆这七定然陪着我诸事耽搁。竹舍里不大的桌案上堆积的奏折密报如小山,晋穆皱皱眉,淡声说无法,只得挑灯熬夜阅完。
我原打算研墨奉茶陪在他身边,却不料只坚持了片刻便忍不住趴在案上又睡去。当我醒时,人已躺在竹塌上。彼时窗外天已亮,房里灯火仍摇曳起伏着,睡前桌案上那些封存完好的书几乎全散了开来,那金衣身影却依然稳坐案前,手臂微晃,似笔下正书写不停。
我轻轻下榻,洗漱好后去把窗子打开,吹灭了屋里灯火。
山间空气本就幽凉舒,雨后晨曦更是清新美丽,殷红朦胧的光晕衬着郁郁青青的高山,一弯凝彩,好看得宛若有朱桥横空。药居外翠竹箪影,绿的叶子上尚未散去的雨珠闪耀朝霞下,点点晶莹璀璨。暮夏时节,偶尔两声蝉鸣叫自远处飘来,夹入哗哗的瀑布声中别见一分淡缈悠然。
我站在窗前闭眼深深呼几下,自觉灵台清醒后正待转身时,睁眸,入目却是那不知何时已然靠近身旁的金衣袍。我抬头去瞧他,只见那张俊美的面庞上脸疲惫非常,分明是劳累太久的缘故。
“累了吧?要不要先睡一会?”我柔声问。
他摇摇头,垂眸望着我,目光悠远深邃,静默不语。
“哦,”我随口应着,对望一会,忽地心中一阵直跳,脑中只觉他那双明粲眸子好似能察一切般直直看入我心中,我费力地移开眼睛,转身便走,嘴里含糊道,“那么,我去给你拿块丝帕来擦擦脸,好不好?”
“不好。”他拉住我,否决果断,听得我一愣。
“等你师父一回来,我就要带你走,”他轻轻说着,笑意清浅却又不掩心中得意,嗓音因长久劳累而带着微微的哑,双臂绕过来,紧紧揽住了我的,我微惊抬头,他的下颚就顺势贴上我的额角来,呢喃声亲密,“夷光,这次带你走了,我就不会再给你机会逃开了。你记着,是任谁人来要、谁人来抢,这辈子,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再也不会。”我全身一僵,听了这话本能地便想要挣扎逃离,伸手按住他的胳膊,刚要用力扳开时,脑中念光一闪,手下动作顿住。咬咬牙,我颤微着手指小心地抱住他。丝绫轻滑,指下金衣触摸。我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的冷香几分陌生几分悉,不断拨着我心底那不安局促的丝弦。
他冷冷一哼,倏然却又笑了,笑声快乐而又足,听得我心中无故慌。
“若我记得没错,自幼时那次救你后,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抱住我。”言词些许惆怅,语气有点恍。
我扬了脸,望着他的眼睛,念及过往旧事、眼前新事心中既难忘但又愧疚难受:“晋穆…”
“叫我穆,”他出声打断我,吻了吻我的脸颊,柔声叮咛,“别的话不用说,从此你是我的夫人,恨情仇皆是一体,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任何一句有关道歉或恩的话。一辈子都不想。”
“穆,”我抿,难得地言听计从,手指温柔地轻轻抚过他鬓角微的发丝,小声试探,“那…你可不可以再答应我一件事?”他勾勾角,目微凉,仰头轻叹一声后,方垂眸看着我,神不见喜怒:“你说。”我望住他的眼睛,恳求地:“你我婚事推后一年,可以吗?”揽在间的手臂狠狠收缩,他俯脸靠近我的面庞,眸光冷冽冰寒,脸隐隐苍白:“上一次你说推迟半年,结果半年后叫我拱手让人,还那般残忍地让我看你随他人长扬而去。若他疼惜你,那我相让无怨无悔。可你如今下场却是如此…”音顿,他深深叹了口气,眸光一软似柔,“这次,你又说要等一年。我纵使再自信却也害怕…夷光,你究竟懂不懂?”我看着他,怔了片刻方缓缓点头,不知觉间眼中有泪雾蒙了上来。我垂首,黯然:“既如此,你便当我没说过。”他却又叹气,按着我的头靠入他的膛,沉许久,忽道:“好,只要不是取消婚约,我可以答应。”我惊喜抬头,眼睛眨了眨,泪水滚落下来:“晋穆…穆,你…”
“我只是不想你再伤心,也不想过分强求你,”清凉的指腹蹭到我面颊上拭去了所有润,眼前,是他无奈而又怜到极致的眼神,耳边,是他微哑的声音,“我既承诺一年让你见真心,自是等你心甘情愿嫁娶方才美。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心中一动,我凝眸看他,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那条件为何。
“这一年,我不会私自见他,我也不会离开你。”我慢慢道,一字一句,清晰落音。
他目微闪,浅笑扬眉,淡淡道:“你说的。”我没有迟疑,重重点头:“是,我说的。”-晋穆用过早膳后便与夏惠密谈药庐中,黑鹰骑侍卫和夏廷卫重重围拢在外,气氛神秘慎重,紧张得叫人好奇也莫名。
等到东方莫午后回来时,晋穆和夏惠方才出了药庐。一开始两人脸皆静如秋水,安然淡处的模样宛若闲云飘逸。待枫子兰匆匆上山来接夏惠,与夏惠近身低语几句后,夏惠这才千年难得地面一变,拂袖袍快步离药庐时,冰凉的目间已有怒气在隐隐翻腾。
一旁,晋穆依然含笑淡然,面暖暖和煦,好似风拂面的惬意自得-竹舍。
我随身没有东西可收拾,仅有一件东方莫带我回来时穿着的那袭绛月纱裙。衣料虽珍贵却不为我所惜,只是它是王叔留给我最后一件礼物,我不能舍弃。如今我穿着药居众人皆着的白衣,发丝束成了高髻,依然作男儿打扮。
刚把晋穆的书简卷收拾好,便有黑鹰骑侍卫入竹舍将其捧过拿下山。
我一时无事,坐在桌边静静饮茶,等着被东方莫死拖活拖拽出去的晋穆。
东方莫只说有话要嘱咐,却没想一嘱咐便费去半个时辰,耳中闻得远处隐杂在急急水下东方莫高声嚷嚷的余音,言词罗嗦反复,语气霸道蛮横,听得我忍不住发笑。想正被他吼着却必然无可奈何的晋穆,我低声一叹,伸指眉,可怜他何其无辜。
半,东方莫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渐不可闻。
我想想,起身放下茶杯,回头看去。
窗外,竹林里金衣穿梭飞扬,晋穆好不容易摆了拉住他纠不休的东方莫往回走,自是一脸的轻松,眼见我看向他,他凝了眼眸勾笑起,金衣忽闪,身影跃入竹舍。
他站在窗边不动,我迟疑着,也不好意思挪步上前。两人对望了片刻,他脸上笑意清朗,我却不由得咬拘谨。
“师父话真多,对不对?”我瞥开眸光,轻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