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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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八年五月十一,一个晴朗的周上午,丹恩侯爵与故崔瑞勤准男爵之女崔洁丝站在汉诺瓦广场圣乔治教堂的牧师面前。
与大众期望相反的是,丹恩侯爵进入圣殿时,屋顶并没有坍塌;典礼进行时连一道闪电也没有。甚至在典礼结束、丹恩把新娘拉进怀里热吻,吻得她祈祷书掉落时,虽然有几位年长的淑女晕倒,却没有轰雷震撼教堂的墙壁。
因此,那天晚上,方洛朗把三百英镑的本票给毕樊世。在这之前,方洛朗已开立不同金额的本票分别给萨罗比勋爵、白杰姆船长、杜奥古和埃佛瑞爵爷。
方洛朗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或用什么方法到钱来支付那些本票。十年前,他曾经向高利贷求助过。那两年的悲惨生活使他得知他们的规矩,简言之就是借五百还一千。他宁愿饮弹自尽,也不愿重蹈覆辙。
他很清楚要不是离开巴黎前必须还清那么多债务,他就不会为目前的赌债大伤脑筋。而如果他懂得记取巴黎的教训,不再碰和丹恩有关的打赌,那么他现在本不会欠债。
他只赢过一次,而那次本不算什么胜利。不出柯伊莎所料,丹恩把崔小姐进威林顿夫人的花园亲热,害他输给她两百英镑。和伊莎自信的预料正好相反,丹恩并未在被撞见时英雄救美,破例地表现出他的一贯作风,这才让方洛朗把钱赢回来。
令方洛朗的荷包元气大伤的是,那种事只发生了一次。受到崔小姐击后,丹恩发誓即使用纯金轿子抬来,他也不会要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但一个星期不到,他就泰然自若地走进安东餐厅宣布与她订婚的消息。他说她是公害,娶她是为民除害,只有他这种恶人才能收服并骑得了她那匹恶马。
坐在朱里巷剧院南边、老皮生蚝屋角落的桌子边,方洛朗闷闷不乐地心想,不知是谁收服了谁。这里不是什么高级餐厅但常有艺术家光顾,使毕樊世对它情有独钟。这里的东西也很便宜,因此目前颇受方洛朗偏。
“听说丹恩演了一出好戏给你们看。”毕樊世在女侍替他们斟酒杯之后说。
“吓坏了牧师。在新娘发誓服从时大笑,亲吻她时差点断她的下颚。”方洛朗皱起眉头。
“我原本深信丹恩会拖到最后一分钟再大声宣布不愿意,然后大笑着沿原路走出去。”
“你以为他会像对待其他女人一样对待她。”毕樊世说。
“你显然忘了其他女人都是卑微低的女,崔小姐却是出身高贵的淑女。情况完全不同,洛朗。但愿你看出来了。”方洛朗现在看出来了。他无法相信自己怎会看不出那么显而易见的事。淑女,完全不同的种类。
“如果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就会损失三百英镑。”他故作轻松地说。
毕樊世拿起酒杯,端详片刻,小心翼翼地啜一口。
“勉强能喝。”他说。
方洛朗拿起自己的酒杯猛灌了一口。
“也许我真正希望的是,早点知道实情。”毕樊世在片刻后说。
“事情现在就会完全不同。”他皱着眉头注视桌面。
“如果早知道实情,我至少会口风给你。但我不知道,因为内人没有告诉我。要知道,我真的以为崔小姐身无分文。直到昨天晚上,一个替佳士得拍卖公司画素描的艺术家朋友才消除了我的误解。”方洛朗不安地注视他的朋友。
“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由于崔博迪的拖累,他的姐姐一贫如洗。”毕樊世瞥向四周,然后倾身越过桌面,低声音说:“记不记得丹恩告诉我们的那幅腐朽小画像?崔小姐用十苏向钱拓奕买到的那幅?”方洛朗点头。
“后来证明是俄国圣像画,而且是现存最致罕见的斯特罗加诺夫画派作品之一。”方洛朗茫然地看着他。
“十六世纪末期。”毕樊世解释。
“俄国贵族的斯特罗加诺夫家族开设圣像画坊。艺术家绘制家用的小画像。作品非常致并煞费苦心,材料昂贵,因此近来评价极高。她的那幅饰有金箔,黄金打造的画框上镶有许多贵重的宝石。”
“价值显然不只十苏。”方洛朗努力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丹恩确实说过她很明。”他两口干杯后重新斟酒。他从眼角瞥见女侍端着他们的餐点接近。他希望她快一点,他不想听到更多。
“当然啦,价值由观看者决定。”毕樊世说。
“我估计至少值一千五百英镑。在拍卖会上,价钱可能是那个的好几倍。但我知道至少有一个俄国人不惜卖掉长子也要得到它。一万,甚至两万。”英国首富之一的苏兰公爵给他女儿关玮小姐的嫁妆就高达两万英镑。
方洛朗不可能娶到那种贵族的女儿和她们的巨额嫁妆。但父亲只是区区准男爵的崔小姐和方洛朗都是属于地位仅次于贵族的中上阶级。
他现在才看出,在丹恩公然羞辱她之后,他曾有追求她的大好机会。当时她很脆弱。方洛朗应该扮演解救公主的白马王子,而不只是把外套递给她。否则今天和她一起站在牧师面前的就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