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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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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希罕?不明不白的。”涵丽说。

“老舒喜你才给买的,别不识好歹。”

“他于嘛要喜我?不明不白的。”

“你说什么不明不白的?”

“你们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你给我说个清楚。”

“我没脸说。”涵丽突然捂住脸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对着镜子梳头。从镜子的反光中她看见母亲弯下拾起了那条花围巾,母亲脸苍白得可怕。涵丽希望她扑上来撕扯她的头发,这样她们可以厮打一场,释放一点互相积聚的怨恨,但丘玉美只是绞着那条围巾说不出话。涵丽心中又对她产生了一丝怜悯,涵丽就呜咽着说“我不要,你把它给涵贞吧。”丘玉美收起了围巾,第二天她围着围巾上街,再到后来是涵贞围了老舒送的围巾。涵贞围着那条围巾上学,对人说是她妈托人从上海捎来的,她妈她不涵丽。

涵丽对她爸爸老林却孝顺。实际上香椿树街对涵丽的赞赏一半就缘于此。老林在街上下棋的时候,涵丽给他送饭送茶,回到了家涵丽给老林打洗脸洗脚水,涵丽甚至经常给老林剪指甲,丘玉美对人说涵丽想当老林的姐姐,涵丽跟她爸的关系就像姐弟一样。别人问丘玉美,那你呢,你觉得舒服不舒服?丘玉美说我随便,涵丽对他好,省了我一份心。

譬如这天下雨了,雨水打着十八号屋顶的铁皮管,傍晚润而寂寞。老林在楼梯口着手,他在找伞。老林从来不知道家里的伞放在哪里,他推开涵丽的房门说“伞呢?”涵丽看着他不说话,老林就四处翻,结果找出一把散了架的破纸伞,他撑了半天也没撑起来。涵丽说“下棋下棋,这么大的雨还要去下棋,淋病了没人管你。”老林把破伞往地板上一扔“伞呢?这家里就没把好伞?”涵丽说“就一把好伞,让她撑出去了。你就不能在家呆会儿,不下棋就不能过吗?”老林叹了口气,老林说“这子,不下棋又能干什么,他妈的。”老林说完自坐到桌前摆起棋来,摆着摆着看见涵丽坐到了他对面。

“我跟你下一盘。”涵丽说。

“别捣,你不会下。”

“我会,我看你下都看会了。”

“那好。”老林想了想“让你车马炮?”涵丽看着老林的手不说话。涵丽那天有点奇怪。

“让你双车一炮?你自己说吧。”

“随便。”老林拿掉了自己的双车一炮,让涵丽先走,涵丽走了个当头炮就再也不挪子了。涵丽的心显然不在棋上。

“爸,你跟她为什么不在一个房间睡?”

“你下棋,别瞎问。”

“不,我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

“她讨厌我,我讨厌她,干嘛要在一个房间睡?”

“可是夜里她房间里有动静。”

“她梦游,夜里睡不安稳。”

“不,我听见楼下老舒——”

“你下棋,别胡说八道的。”

“大家都说老舒和她——”

“烦死了!”老林抓住个棋子敲着桌面“我不管他们的事。”

“你干嘛不管?是你自己的事,你知道人家喊你什么?”

“闭嘴,我心烦!”老林站起来抓住棋盘往涵丽那儿一掀,老林吼道“都是混蛋,都不让我活痛快!”老林抓起那把破伞跑下了楼。外面的雨水打在铁皮管上,使这个黄昏寂寞而润。涵丽跪在地板上一颗一颗地拾棋子,她咬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在想爸到底是怎么啦?这个家到底是怎么啦?她听见楼外的雨声越来越响,香椿树街好像快被这场雨冲塌了。涵丽坐在地板上,觉得地板以及整座楼房都在渐渐下陷,楼上变得很黑,她跳起来去开灯,灯不亮,涵丽害怕起来,她跑到窗边朝楼下看,看见舒工也把身子探出窗外,他在收绳子上的那条蓝短,黑暗笼罩着香椿树街,惟有舒工的头顶上有一点亮。涵丽就朝楼下跑,她的脚步快疾如飞,震得楼梯咯咯摇晃。涵丽被一种模糊的绝望的思想攫住,她听见自己心里在说,谁也别管谁,我不管你们,你们也不管我。

涵丽冲进舒家的小房间,坐在一张藤椅上气。舒工疑惑地看着她“谁在追你?”

“鬼。”涵丽说。

“停电了,好像电线刮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