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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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桥下出来,已经被人发觉,然而可以利用人们在惊愕时所生的片刻迟疑,迅速地行动,在对方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得手,所以,一出来就要立刻进攻,如果他绕过马身去找襄子,那就来不及了。这不仅是找到他的问题,还要发动攻击,也不是随便的出手,而是全部劲力凝聚的一击。
预让在很早以前就剑气蓄势,使自己像一柄拉了弦的弓,然后再使自己再像控在弦上的那枝箭,急而出。
箭不能拐弯,但是由高而下时,有一个弧度。
预让也是一样,他身与剑合一,越过马身,笔直地向着襄子刺去。这雷霆万钧的一剑,应该毫无疑问的能得手,而襄子在极度的惊骇中,也不知道闪避或拔剑抵抗了。
然而,预让那一击落了空,剑尖以两寸的偏差,刺在襄子的颈旁滑过。倒是他的冲势,把襄子撞倒了。
以预让那样的剑手,作全力的一击时,居然会刺弯偏过,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的。
预让自己也无法解释。他只觉到在将要得手时,有样东西在他脚上轻轻地一碰,只是些微的,然而使他的剑势偏了半尺。
他自己也无法解释那半空中的一触是何由而来,只有委之天意,大概是上天不让襄子死在他的剑下。
天意如此,何能违天而行?因此跟襄子一起倒地的预让,已经放弃了努力,不想再尝试了。
其实所谓天意,却只是一只马蹄而已。
马匹被掠过的人影所惊,忽地前蹄扬起挥了一下,这是马的习,襄子乘坐的这匹马是久经训练的战驹,它发觉掠过的黑影不过是一个人,立刻又安静下来。
这些动作都极快,但是它惊立而起扬蹄时,马蹄在预让的靴底上轻轻地擦了一下。
若是有半分的间隙,双方都不会接触了,就是这轻轻一触,使得预让功败垂成,也挽救了襄子一命。
襄子毕竟是经过大风的沙场老手,突然的惊诧过后,立刻恢复了神智,发觉这个突出的人将要不利于自己,立即握住了对方握剑的手,不让他再有攻击的机会,另一只手紧紧地勾住了他的,使他无法动弹。
他还没有看清预让的脸,他的头由对方的肋下穿过,紧贴着对方,使自己的喉头,眼睛等容易受伤的部位都在无法攻击的地方,这是一个老经验的斗士常采取的方法,在贴身的搏中,避开要害受伤是第一要务。
而且他知道不必支持太久,他侍卫们就会来解围的。可是在他的受中,这个刺客似乎是个很平凡的人,身上连一丝劲力都没有,也没有一点挣扎的意图。
不必等侍卫们过来,他自己就能打了。于是他手一用劲,把对方远远地抛了开去,更巧妙地,在对方身躯离去时,自己一个鲤跃翻起,呛然长剑出鞘,直刺出去。
抛人、出剑、身、发招,四个动作一气呵成,他不但表现了优越的战技,也借机会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武功。
他知道此时有很多河东的人在看着,而河东的百姓尚武、崇拜英雄,这一手必可得到赞赏。
果然,很多人都为他漂亮的身法与手法响起了呼,大家虽然为突然出现的事件而震住了,但因为大家对襄子已经没有了敌意,因此,对这个行刺的人也没有特别的支持,当然他们也没有对刺客怀有仇意。
他们的立场是超然的,无所偏袒的,襄子表现了一招漂亮的身与反击,赢得了呼,他们也希望这个刺客能够几手漂亮的攻击。
照他由桥下出来所作的出手一击,他无疑是个技击高手,这一战将是很采的。
可是大家很失望,连襄子亦然,因为那个刺客虽然擎剑而立,却没有作战的意思。
但是他的剑并不是垂下或是无力战斗的样子。
他所采取的姿势仍是充了战斗的,只不过他听任襄子的剑长驱直入而没有抵挡而已。
这实在太怪了,也太出人意外了,襄子是个很谨慎的剑手,反而不敢深入了,剑尖已经刺中对方的膛,入分许,忽然急速拔剑退后。
刺客却一动都没有动,依然那样站着,被刺中的部位已经出鲜血,但是他像一尊翁仲般的站着。
襄子怔住了。他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何在,这时大批的侍卫都拥了过来。
有两个执剑上前道:“喂,汉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行刺君侯,还不快快放下凶器,束手就擒!”刺客只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剑客的剑永不离手的,你们可以把我杀了,却不能叫我弃剑。”声音虽很沙哑,而语气却很傲,那些侍卫正准备上前,襄子却喝止他们道:“退下来,由我来斗斗他。”那刚上任的侍卫领班王琮道:“君侯,这应该是卑职们的责任,君候何必冒险呢?”襄子冷笑道:“你的责任是保护我,可是在危险中,仍然是靠我自己解。”王琮低下了头道:“是!是!请恕卑职们失职疏忽,但卑职们没想到他会由桥下出来,卑职等以前已经检查过那个地方,那里是绝无可能藏人的。”
“喔?绝无可能?那他是如何藏身的呢?”
“这个卑职实在难以想像,那桥头本没有立足之处,桥下的水深逾丈,连站有水中都不可能,而桥腹处的桥只有径尺大小。”
“那已经够把一个人缩在里面了。寻常只要能把头钻过去的孔,身子也能跟着过去,”
“可是那桥孔却不通的,只得三尺来深,最多只能藏进半个人,有一半要在外面。”襄子冷笑道:“武功练得好的人,能把身上的骨节松散,身躯四肢屈折合成最小的体积,有三尺多深,一尺为径的地方,足够藏身了,”王琮讶然道:“卑职听人说过,但不信有人能练到这种境界,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襄子冷笑道:“王琮,你自己不行,却不能把别人也看成如此。别的不说,要讲藏身于那个桥中,在跟前就有两个人能办得到。”王琮道:“是,是,君侯。属下孤陋寡闻,这汉子由桥下出来,藏身桥中殆无疑问,属下一时未注意及此,请君侯原谅,属下愿领失职之罪。”襄子叹道:“罢了,你已经很尽心了,像那种情形,是特殊的例子,能达到那种标准的,举世也没几个人,你想不到也不足为怪。”
“多谢君侯不罪。君侯,这刺客既有那等手段,必然不是庸手,君侯更不可冒险轻斗了,还是让属下来吧。”襄子沉声道:“你们应付得了吗?”王琮顿了一顿,才道:“属下等当尽全力扑杀这个刺客。一人不行,就用十个人,属下等愿效死命。”襄子笑道:“人家能运气叠骨,你连这种功夫都不知道,两下相去甚远,上去一定是送死。虽然你们仗着人多,可以用轮战制服对方,但是太不公平了。”王琮忙道:“君候,属下等乃为护人而尽职守,不是武人争强斗胜,不讲什么公平的。”
“不行!我是学剑的人,我讲究的就是公平,在我跟前,不准有倚多为胜的事,你要是行,就一对一上前对战,不行就让给别人来。”王琮道:“属下自承不行,但不知道还有谁行。对了,君侯说眼前就有两人擅长缩体之功,一个是这刺客,还有-个是谁呢?”襄子去了身上的外衣,整理了一下劲装道:“我!”
“啊!是君侯?”
“是的。练剑到了某一个阶段,讲究身与剑合,那就必须要使肢体柔软任意屈伸,然后才能发挥某些招式的辟之处,使对方无法想像的情况下突出奇招。我已经突破那个阶段,所以我才知道有那种可能。”
“属下愚昧,不知君侯高明若此。”襄子微微一笑道:“我的责任在施政牧民,本不应该把力放在击剑上的,可是我由剑道中悟出许多道理,在理政治国用兵战时都能适用,而且还别具徵效。”
“剑道即仁道!”木立的刺客忽然开口了。声音还是沙哑的,然而语气中有着无比的庄严,使得襄子悚然动容,移目看去,预让的脸又经过了一番改变,连声音也变了,但是他的那种内在的剑客的风标却是无法改变的,尤其是那种面对着死亡而毫无畏惧的态度,使得襄子十分悉。
他顿了一顿之后才道:“预让,怎么又是你?”这句话问出后,四下都为之震动,尤其是河东的父老们,因为预让跟他们的关系太密切了,难道这个形貌丑陋的汉子会是预让吗?很多人不相信,他们都见过预让,预让是个美男子,英俊魁伟,剑技超凡,所向无敌,视如天神。这个汉子怎么会是预让呢?
但有些地方却又使他们无法不信。第一是这汉子的身形很像,第二是他那一剑在手,睥睨天下的气概。这个汉子虽然一击未中,但他抱剑在手,毫无恐惧,只是他也没有了杀机,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
原野上虽然拥集了近万人,但是没有一丝声息,人人都屏息伫望着。还有不少人看着文姜,想从她的脸上找出答案,但他们也失望了。文姜站得也如同一尊石像,没一点表情,似乎那个人并不是她的丈夫,也似乎预让这两个字与她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