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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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可不妙。”他说。
“是不妙!”她附和道“不是吗?”
“这事要和警察局打道。”他的话里出一种轻侮的意味“不到九点,恐怕什么也做不了。”
“等到九点,”她惊骇地重复了一句“但是你能够做些什么的,肯定能!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监狱,让他们别再伤害他。”
“得不到许可,我们不能那么做。领事馆管这些事。领事馆九点办公。”他的脸由于敷着带子而看不出表情来,但巴比十分恼火,“我不能等到九点。我的妹夫说,他们打瞎了他的眼睛——他伤得不轻!我必须到他那儿去。我得找个区生;”她再也控制不住,边说边气恼地哭了起来。她想他对她的话无动于衷,但对她动的情绪也许会有所反应“你一定要采取措施。你有责任保护遇到麻烦的美国公民。”但他是东海岸人,冷漠无情。他见她不理解他的难处,就平静地摇了摇头,将身上的波斯睡袍裹紧些,后退了几步。
“给这位夫人写一下领事馆的地址,”他对门房说“再查一下科拉佐医生的住址和电话号码,也写下来。”他转向巴比,摆出一副基督生气的表情“我尊敬的女士,大使馆代表美国政府处理同意大利政府之间的事务。这同保护公民无关,除非有国务院的特别指示。你的妹夫触犯了这个国家的法律,被送人监狱,这就如同一个意大利人被送进纽约监狱一样。能放他出来的只有意大利法庭。要是你的妹夫打官司,你可以到领事馆去得到帮助和忠告。领事馆保护美国公民的正当权利。领事馆要到九点才办公。即使是我的兄弟,我也无法——”
“你能给领事馆打个电话吗?”她进来说。
“我们不便干涉领事馆的事务。领事九点到那儿——”
“你能告诉我他的住址吗?”他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他的门房将手里的纸递给了她。
“现在我要请你原谅了。”他把她带到门口,紫红的晨曦一下子照到他面具般的脸上,照到他用来护须的亚麻袋子上。这时,巴比孤身一人站在大使馆门前的台阶上。她在大使馆总共才呆了十多分钟。
街道上空空,只有一位老汉在用一装有尖针的子捡烟头。巴比叫了辆出租车去领事馆,但那里没有人,除了三个老妇人在擦洗楼梯。她无法使她们明白她想知道领事的住址——她突然一阵焦虑,便冲出门去,让司机送他去监狱,但她不知道监狱在哪儿,然而借助“朝前、朝右、朝左”这几个意大利词,她设法让司机把车开到了离监狱很近的地方。她下了车,在那些似的眼的小巷里摸索,但是周围的建筑和小巷都很相像。她穿过一条小巷子,来到西班牙广场,那儿有一家美国捷运公司。当她见到招牌上的“美国”两字,神为之一振。灯光从公司的窗口透出来,她赶紧跑过广场,推了推门,但门锁着。她听见里面的钟正敲响七点。这时,她想起了科利斯-克莱。
她还记得他下榻的旅馆的名字,那是在埃克斯饭店对面的一幢铺红长地毯的闷人的别墅。值班的一位女士不愿帮巴比的忙——因为她无权去打搅克莱先生,也拒绝让沃伦小姐单身一人上楼去他的房间。最后她确信这并不是一桩风事,才陪她上去。
科利斯赤条条地躺在上。他记得上时是穿了衣服的,醒来后片刻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他极为难堪地连声赔不是。他抓起衣服去了浴室。他一边急急忙忙地穿戴起来,一边喃喃自语“哎呀,她肯定都瞧见了。”打了几个电话,他和巴比打听到了那家监狱的地址,忙驱车前去。
囚室的门开着,迪克歪坐在室内的一把椅子上。卫兵已洗去了他脸上的一些血污,刷过他的衣服,并把他的帽子给他戴好了。巴比站在门口直发抖。
“克莱先生会陪你的,”她说“我要去见领事,再请个医生。”
“好吧。”
“就一会儿。”
“好吧。”
“我就回来。”她驱车去领事馆,这已是八点过后了。人们让她在接待室坐着。快九点时,领事进来,巴比这时极为疲惫虚弱,但她情绪动地将事情诉说了一遍。领事显得很不安,他警告她别在陌生的城市里打架斗殴,但他更在意她应在外边等着——她从他那富于阅历的眼光中失望地发现,遇到这桩倒霉事,他是不可能尽力而为的。她一边等候他的答复,一边打电话给迪克叫了一位医生。接待室还有其他人,有几个被叫到领事的办公室里去。半小时后,她乘有人进去的机会,硬是从秘书身边挤进了办公室。
“太不像话了!一个美国人被人打个半死,还给关进了监狱,而你不采取措施去帮助他。”
“稍等,夫人——”
“我等得够久了。你得马上去监狱把他出来!”
“夫人——”
“我们在美国也算得上是有身份的人——”她说着说着语气越加强硬起来。
“要不是怕闹出丑闻来,我们能——我倒要瞧瞧报上是如何报道你对这事件的不关痛的态度的。要是我的妹夫是个英国人,他早就被释放了,但是,你更在意警察局会怎么想,恰恰不相信现在你所听到的。”
“夫人——”
“你戴上帽子,马上跟我走。”听到她提到他的帽子,领事倒有些惊惶。他连忙擦擦眼镜,翻翻材料,但这不管用。这位美国女子怒气冲冲地站在他面前,这种肆无忌惮、不可理喻的脾曾折断过一个民族的道德脊梁,把一片大陆造就成一个幼儿园。这种脾他可受不了。他按铃叫来了副领事——巴比的目的达到了。
迪克坐在国室里,光穿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科利斯和两个同他在一起的卫兵都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通过一只睁不太开的眼睛,迪克能看见那两个卫兵,他们是托斯卡纳①地方的农家子弟,上嘴短小。他发现很难把他们同昨晚的残暴行为联系起来。他叫一个卫兵去给他端杯啤酒来——①意大利一地名。
迪克喝了啤酒觉得头晕晕的。偶尔想起昨晚的遭遇心中就涌起一丝无奈的苦涩。科利斯认定那个英国姑娘同这场灾难有关,但迪克心中有数,争吵发生时,她早已不见了。科利斯仍为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怀,沃伦小姐看到他光着身子在上。
迪克的愤怒稍稍平息了些,他甚至产生了不追究刑事责任的强烈愿望。他遭遇的事情如此可怕,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济于事,除非把它带人坟墓,然而这不可能,因此他到绝望。从此以后,他是另一个人了,在这种陌生的状态里,他有一种奇异的觉,不知道他的这个新的自我会是个什么样子。这件事具有一种非人为的特征,似乎是上帝的一种行为。没有一个成年的雅利安人能从屈辱中获益。当他决定采取宽恕的态度时,这件事就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接受了这曾使他蒙受辱的行为——发生了这样的事,能有这样一种结局,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当科利斯说及因果报应,迪克摇摇头沉默不语。一个警察上尉,制服笔,皮靴锃亮,很神气地走了进来。卫兵立马站直了身子,也引起室内另外三个人的注意。他看到那只空酒瓶,便把他的手下臭骂了一顿。他神抖擞,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酒瓶子扔出了四室。迪克看看科利斯,大笑起来。
副领事,一个劳累过度,名叫斯旺森的年轻人到了,他们就动身去法庭。科利斯和斯旺森走在迪克的两边,那两个卫兵紧跟在后面。上午的天空黄澄澄雾蒙蒙的,大街小巷人来车往。迪克把帽子往下了,加快了步子,一个劲地往前走,以致一个腿短的卫兵要小跑才能跟上,他抱怨起来,斯旺森做了调解。
“我使你丢脸了,是吧?”迪克轻快地说。
“跟意大利人打架,你会被杀死的,”斯旺森有些窘迫地回答“这次他们也许会放过你,但要是你是一个意大利人,你会在牢里呆上几个月。就这么回事!”
“你坐过牢吗?”斯旺森哈哈一笑。
“我喜他,”迪克对科利斯说“他是个非常讨人喜的年轻人。他很善于对人提出忠告,不过,我敢打赌,他自己也蹲过监狱。也许有一次在牢里呆了几个星期。”斯旺森又是哈哈一笑。
“我想你得小心点。你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人。”
“哦,我知道他们是谁,”迪克气恼地打断了他“他们是些该死的王八蛋。”他向卫兵们转过身去:“你们听懂了我的话吗?”
“我想在这儿跟你们分手了,”斯旺森急急地说“我告诉过你的大姨子,我会——我们的律师在楼上的法庭等你。你要小心。”
“再见。”迪克客气地同他握手“非常谢你。我相信你一定前程——”斯旺森又是一笑,急忙走了。他脸上又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淡漠的神态。
现在他们来到一个院子里,四面都有天楼梯通向上面的审判厅。当他们走过石板路时,聚集在院子里的人群发出一片惊讶声,并且嘘声不断。迪克茫然四顾。
“怎么回事?”他惊恐地问道。
一个卫兵对那群人说了几句,声音平息下来。
他们走进审判厅。领事馆派来的一位衣着不整的律师正在同法官娓娓长谈,而迪克和科利斯在旁边等着。有个懂英语的人从窗口转过身来,对厅内的人解释刚才在迪克他们走过时引起一片嘘声的原因。原来弗拉斯卡蒂①的一个本地人强并杀死了一个五岁的女孩,凶犯今天上午就要带到这儿来受审——院子里的人把迪克认作了那个凶犯——①意大利一地名。
几分钟后,律师告诉迪克他自由了——法庭认为他已受到了足够的惩罚。
“足够的惩罚!”迪克叫了起来“凭什么受惩罚?”
“走吧,”科利斯说“现在你无能为力。”
“但是,我做了什么,不就是跟几个出租车司机打了一架吗?”
“他们指控你走近一个侦探,假装要跟他握手,突然袭击他——”
“这不是真的!我告诉过他我要揍他——我并不知道他就是一个侦探。”
“你还是走吧。”律师催促道。
“来吧。”科利斯挽住他的胳膊,他们下了楼梯。
“我有话说,”迪克喊道“我要对这些人讲一讲,我是怎样污那位五岁女孩的。我也许——”
“来吧。”巴比同一位医生在出租车里等着。迪克不想看到她,也不喜那个医生,他那副严厉的模样表明他是一个最不易捉摸的欧洲人,一个拉丁民族的道德家。迪克对这场飞来横祸做了简要的说明,而其他人都不愿开口。在奎里纳尔旅馆他的房间里,医生给迪克洗掉残留的血污和汗渍,把打歪了的鼻子校校正,给折了的肋骨和的手指复位,给一些小伤口消消毒,还在眼睛上敷了点药。迪克向他要了几粒吗啡,因为他神亢奋,难以人眠。他服了吗啡后睡着了。医生和科利斯离开了。巴比守候着,她要等从英国护理机构叫来的一位护土。过去的一夜多么艰难,但她倒有一种足,因为不论迪克先前有怎样的表现,而现在她们对他拥有了一份道德上的优越,只要他对她们还有用处,这种优越就会保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