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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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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了我一顿。”米兰小声说了一句,匆匆沿着走廊走了。我回身看到父亲拿了一叠文件从他房内出来,指着我说:“你不要出去,晚上回来我找你谈。”说罢,他出门走了,又去上班。

我连忙回屋打开窗户叫正走到花园游廊通往后院的瓶形门口的米兰“哎,哎。”她回头看见了我,下了游廊踩着长青苔的土地走过来,站在我窗外探头往屋里瞧:“你爸爸走了?”

“走了,你进来么?”

“我可不敢再去你家了。”她吐吐舌头说“你爸真厉害。”

“那你没有,态度还和谒。问我跟你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问我的父母是谁,家住在哪里。”

“我爸爸真讨厌!”我咬牙切齿地说“你都告了?”

“这有什么好瞒的?”她笑笑又说“他也是关心你,怕你学坏。”

“你怎么不说是我老师呢?”我埋怨她。

“那哪骗得过去?也不像。再说也没必要骗人。”

“唉。”我在屋里叹气顿脚“我算是又被他逮住了。”隔壁邻居的窗户一响,支出一扇玻璃。米兰扭头就走,一指邻家窗户“有人‮听监‬。”

“你去…”我张嘴无声,用手指假山方向。

她点点头,绕过柏树丛消失了。

我也点头,不住地点头,接着在自己家里回过身来。

晚上,吃过饭后,我和父亲做了一次长谈,我主要是聆听,不时被要求解释一下动机而已。本来以为父亲会非难我,孰料他竟意外的态度诚恳,并无疾言厉声,基本属于娓娓动听和循循善。他告诫我不要过早女朋友,年轻的时候应该把力都用到学习上去。要树立远时理想,要有自己人生目标,当然这目标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当时惟一的;做革命事业的可靠接班人。他表示他和其他很多我不认识的人都对抱有殷切期望。似乎他们认定我将来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而这点在当时我自己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一点也不动,不是施教者不真诚抑或是这道理没有说服力,而是无法再动了。类似的话我从不同渠道听过不下一千遍,我起码有一次到两百次被动过,这就像一个只会从空箱子往外掏鸭子的魔术师,你不能回回都对他表示惊奇。另外我也不认为过份吹捧和寄予厚望对一个少年有什么好处,这有强迫一个体弱的人挑重担子的嫌疑,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造就一大批野心家和自大狂。

我耐心地等他把那些华丽的词藻全部用尽,假惺惺地掉了几滴泪,然后带着“好好想一想”的任务上睡觉去了。

我在上想了半天怎么在平原地带统率大军与苏军的机械化兵团战,怎么打坦克,怎么打飞机,怎么掌握战机投入预备队进行战略反攻。当然我思路怎么也不开泽东同志的人民战争思想,虽然我当时就怀疑地道战和地雷战能否在现代条件下仍和打鬼子时一样行之有效。

想完烈的战役,我又设想了一番凯旋而归万众腾的场面。除了苏联将军式的一脯勋章,我还热切地幻想自己能挂点彩,只有一只膀子之类的,但决不穿的确良的国防绿,最损也得是一身马呢!之后,我就翻窗户跳出去了。

我走到假山脚下,听到山上亭子里传来轻轻的男声合唱,其间伴有隐隐的吉它弹奏。他们唱的是那个年代很免费的俄国民歌《三套车》,歌词朴素,曲调忧伤。在月良星疏、四周的山林飒飒作响的深夜,听来使人陡然动情,不叹息,无端有遗珠失璧之慨。我至今有所不解;中英两国的民族经历是那么相似,为什么两国的民歌传达的神实质那么不同?我们的民歌总是快的,要么就是软绵绵的伤,偶有悲凉也是乘兴而抒,大概我们的人民个个都是天生的乐观主义者所以如此吧。我上了亭子,他们又在唱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歌曲《小路》。他们看到我并没有停下来,自管陶醉地唱,摇头晃脑,面带笑容,每个人的眸子都在夜中闪闪发光,似乎歌唱使他们的眼睛变成磷质晶体。

高晋拉我在他身边坐下,示意我走入过去和大家一起唱,米兰坐在我对面,摇晃着身体弹着吉它,也在愉快地唱,用眼睛鼓励我。他们一支歌接一支歌地唱下去,唱遍了我们悉的每一首歌。他们嗓音很糙,唱得参差不齐,但那份忘情自有一种动人的染气氛。我虽然没开口唱,但心中洋溢着情,萦回着那一首首歌曲的旋律,如同放声歌唱一样痛快。

我注意到米兰和高晋的歌唱不断相互注视,但我没有一点嫉妒和不快,同声歌唱使我们每个人眼中都充深情。

不记得那天夜里说什么了,只留下唱了一夜歌的喜悦印象。从第二天到中午才起这一事实推断,我们起码唱到凌晨。米兰终究睡在了谁家记不清了。似乎没有导致丝毫的秽怀疑和情想象,从第二天我们之间没有投下任何不信任的影可以证实这点。实际上第二天我们再见时她已不在场,也许她本没住在这儿,赶早班车走了。我恍惚记得我们还在高晋家坐着聊天,喝很苦很浓的茶,米兰困倦地偎坐在藤沙发上,用朦胧却不掩明亮的眼睛瞅我或在场的别人。可这个记忆是不可靠的,场面是真实的,而时间也许不准确,因为她后来屡次到过我们院,我们在高晋家或是方方家有时是在卫宁家都作过夜长聊。我在游廊上问过高晋,也许是站在那儿看小孩踢足球。

“你真打算让米兰到你爸他们军文工团去?”

“我准备帮她这个忙。”他以前所未有的一本正经态度回答我“我觉得她合适的。”接下来的这段子,我对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记忆有些混发行为的契机也不甚了解,但场面无疑是真实的,虽然十之八九是不完整的。这场面的地方多数在我们院的各个角落,部分是在大街上,其中仅我记得的有:东单、东四北大街,西四丁字路口,位于北海和中南海两湖之间的文津街。

她在我们院有石头拱券和饰有花纹矛尖的铸铁门旁的传达室窗口打电话,旁边站有高晋、卫宁等人,我的位置应该是骑车路过。她眉飞舞地对着话筒大声说着什么,咯咯地笑。她的一只手拽着黑的线绳,倾听对方讲话时无意识地在上面来回抚摸。她在葡萄架的绿荫下,踮起脚尖够一串累累垂下的紫莹莹的葡葡,摘下尖部的一颗放在两咂,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我处于月亮门连接游廊另一端,正要往我家的那排平房拐。我们在高高拱起的屋脊顶上,脚踩着水横沟,坐在鱼鳞瓦筒上,戴着墨镜坐成一排。

前方是院内大小院落互相衡接、布局工整的重重房脊;右前方有一轮明亮、溅着茸茸边的夕

下面广场有两个妇女在吵架,旁边围了一圈稀稀落落的人,有战士和小女孩。她们的恶毒咒骂断断续续,高一声低一声地传上来。

米兰在嗑瓜子,墨镜遮住了她的一半脸,她显得悠闲,无动于衷。她背靠着北桥头新竖起的白栅栏,两手平伸抓住力所能及处的两栏杆,左脚后蹬着石台,神态专注地和高晋说话。高晋离她很近,很有些把她着贴到铁栅栏上的劲头。

她头扭向一边,神态茫然,再过头来却粲然笑了。

白塔极为耀眼、须大无比地矗立在她身后一湖碧水另一岸的葱郁的琼岛山上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