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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公路上的夕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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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门,化觉巷,‮花菊‬园,骡马市,建国路,大莲花池街…

大麦市的小吃各式各样,长发祥的饺子像一个个工艺品,贾三家的灌汤包物美价廉,水盆羊的盛具是不折不扣的盆子,而驰名中外的“夹馍”其实应该是“馍夹

我们玩得十分尽兴,甚至还拍了许多“立可得”留念。从没有一个地方让我觉历史原来离现实是这样亲近,仿佛随时随地都可以拐进一条街敲开一扇门走到汉唐盛世里去。我每看一个地方都忍不住想,将来一定要把这些见闻说给以然和无忧听,他们两个还都从没有来过西安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就会有片刻的失神,不由又开始计划怎样挣钟楚博跑到人群中去求救,可是万一跑不呢?电视上杂志上不是看过许多氓在光天化下当众行凶围观者众却没有一人出手相救的事吗?又或者他对人说我是疯子,刚从神病院跑出来的,说我们是小两口吵架闹别扭,人们会相信谁呢?有人当街拦住我说她正被追杀我也不信,又如何让别人信我?

我一再踌躇,终于没有勇气突然发难。

原本一直猜测着下一站会是哪里,可是钟楚博并没有再回到高速路上,却摘下牌照小心地收进手提包里,然后将车子驶进一家修车厂。

我隔着窗子看到他同厂主比比画画地说着什么,又不时回身指一下我,不忐忑不安,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这样过了一会儿,钟楚博好像同厂主谈妥了,面笑容地走过来招呼我下车开路。

我惊讶:“车怎么办?”

“卖了。”

“卖了?”

“是呀。我跟他说这是黑车,急于出手,他立马给了我一万块成。”

“这也行?”

“当然行。”钟楚博“呵呵”笑“其实我才不在乎这一万块,不过如果不卖,想不出把车扔到哪儿,怕更加引人注目。跟他说这是黑车,他自己就会想办法销赃。这种事,平常得很。”我咋舌,还以为自己见多识广,走过这一遭才知道,我对这世界了解得实在是太少了。

另一面,我猜目的地大概快到了,所以他要将车出手。莫非今后就留在西安城了?虽说大隐隐于市,但未免也太过冒险,按说他这只狐狸虽然胆大,却十分心细,不会真的自信到如此狂妄的地步吧?

路过一家五金店时,钟楚博走进去买了瓶硫酸。

我大惊,心想他不是要将我毁容以遮盖身份吧?难怪他敢在西安落脚!

这个晚上,躺在宾馆里无论如何再睡不着。

几次想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一回,能跑就跑出去,跑不了也闹个惊天动地,把宾馆的人全喊醒过来,让这个杀人犯暴行迹。

刚想行动,钟楚博醒了,翻身坐起,从包里取出那瓶硫酸来。

我几乎尖叫起来,眼角瞥着窗子的方向,心想他只要走近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反正只是二楼,死不了,摔断腿总比烧伤脸好。

但是他接着又拿出那两个车牌走进卫生间,原来硫酸只是用来浇毁车牌号的。

我暗嘘一口气,只觉背上凉飕飕的,已出了一身透汗。

虚惊一场,格外地累,很快便睡着了。梦里看见自己回家了,妈妈抱着我一个劲儿泪,不住地问:“你怎么样了,女儿?你怎么样了?”

“妈妈!妈妈!”我哭泣,泪面。

醒来时,发现钟楚博正深思地望着我,眼中的神情十分奇特。

我背过身,继续专心地泣,暗暗提防。

天亮后,钟楚博租了一辆出租车,指挥司机一路南行。路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凉,而且每路过一个小食铺,他都会停下来略买点食品杂物。

我猜他不肯一下子买很多是为了怕引起店主注意,越来越确定目的地将至,所以他才会变得这样小心,不仅走走停停,而且每隔一段路就换一辆出租车。

路面黄土飞扬,出租车的车窗上迅速蒙了一层尘,而司机的话渐渐难懂。可是钟楚博好像对每一种方言都很清楚,不时用本地话与司机谈。我听着那些艰涩难懂的对话,不又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做易,说不定会像卖车那样把我卖给某户山里人家娶不起媳妇的傻儿子,就像他说的:其实我才不在乎卖多少钱,不过杀了不知道埋在哪里,怕出事,卖给人家,人家自己就会想办法防备看守,都不劳我心。天哪!

但是好在他们每次的对话都很短,并不像做大买卖的样子。而且很快地,我们在紫镇停下来,钟楚博打发了司机后,同我说:“这一顿要多吃点,吃完这顿,大概很久吃不到像样的饭菜了。”我这才知道目的地原来是秦岭,不由暗暗叫苦,难道下半生要做野人?

两个城里人跑到深山老林里住上阵子,不用久,一年半载,已经面目全非,同硫酸毁容也差不了多少,那时候就算通缉令铺天盖地,也没人认得出我就是卢琛儿了。

又或者他想翻过秦岭去到某个偏僻山村,那又该是个多么落后野蛮的地方,不知道语言是否可以,电话是一定没有的,通工具也一定欠缺,他路头那样广,要真是将我卖了,只怕跑断了腿也找不到出山的路。

正在胡思想,钟楚博忽然看我一眼,说:“实在想家,可以打个电话报声平安。”我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钟楚博不看我,淡淡说:“再往里走,就没有电话了。注意,说话不要超过二十秒钟,说不定有警察安了窃听器。”我喜出望外,生怕他反悔,立即奔向电话拨通无忧手机:“无忧,我是琛儿。”

“琛儿。”彼端无忧大叫,完全失去以往的从容平静,隔着长长电话线,我仿佛看到她瞪大眼睛的一脸惊愕。时间有限,我不能多说,只简短扼要地汇报:“告诉我妈妈,我很安全,让她不要为我担心,我们一路旅游,玩得很好,住得也很舒服,我们正在吃饭…”钟楚博指指腕表,低声命令:“跟她说我们在福建。”我点点头,顺从地学舌:“我们现在已经到了福建武夷山,正用天下第十五水煮雾芽尖来喝呢。”说罢乖乖挂上了电话。

钟楚博很惊讶:“我以为你会打给你母亲…”但是很快他自己想通答案“二十秒钟,大概不够老人家哭的,只怕说不了什么悄悄话。你的表现很好,没有说不该说的话。算你识相。”他错了,我之所以没有打电话给妈妈而给无忧,是因为她为人够冷静,心思够缜密,一定可以听得出我话中的玄机——武夷山盛产岩茶,属于乌龙茶系,而“雾毫”和“尖”则是绿茶的两种分类,我有意混在一起说,正是为了提醒无忧注意到这句话的谬误,故技重施,借茶向她暗通消息,指出我们的真正所在。

茶语中说:“唐煮宋点”煮茶是唐代的饮茶习惯,宋以后发明冲泡点茶方法以后,除了极个别地区,已经很少有人会煮茶来喝了;而西安是唐之都城,陕西省又盛产“秦巴雾毫”、“紫尖”两种茶,其中“紫尖”更自清代便被列为中国名茶之一。

另外,陆羽在《茶经》中将天下之水分为二十等:庐山康王谷谷帘泉水为第一,无锡惠山寺石泉水第二,蕲州兰溪石下水第三…商州武关西洛水第十五。

几个线索连在一起,我的所在地便呼之出,是在陕西商洛一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