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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只听梦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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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自从云嫔的手中毒未愈,敬事房里一直没有再挂她的绿头牌。因里面的后妃本来就不多,一个婉嫔被打入冷,一个云嫔又因双手而无期地闲置,所以几位太妃对皇室香火的传承问题甚是忧心,以至于在几次的阅看中,连着留下了好几个家世不错的秀女,以备皇上的亲自挑选。

这些被留下来的女子里面,包括上三旗里的富察·明月、徐佳·袭香、董佳·慧心等人,还有一些虽然是出身于下五旗,却也是出身体面的女子。那些曾经在阅看中落选的秀女实在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反而是延期轮选的人,难得跟着沾了光。

莲心被领到慈荫楼时,里面负责打扫的人已经将红漆回廊一侧的石桌石凳都打扫得很干净。石桌上摆着新鲜的四季果品,尤以芒果最是芳香醇郁,红芒、四季芒、田香芒、大白玉…悉数都是外新进贡的品种,用骡车拉着,不远万里送到京城来,这样无论是秋寒暑,里面的妃嫔们都能吃到冰藏在小窖里的新鲜芒果。

半月前,他就曾在这楼里,紧张而忙碌地准备着祭祀事宜,也曾忙里偷闲,专程去御花园里等着她。

莲心绕过堆砌得很高的花台,在几丛暖树的掩映间,那幽静端严的楼阁就矗立在眼前。领路的奴婢只将她带到门槛前就不再往前走,莲心独自踏上二层,上面是半敞式的花阁,几个廊柱撑起楼体,凭栏而望,远近几处的景致都尽收在眼底。

勤太妃坐在紫檀木雕刻云竹纹的案几前,身上穿的是一袭明黄九凤纹饰的锦裙,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她端坐着,身畔并没有伺候的婢,仿佛正在静静注视着远处的红墙碧瓦、雕梁画栋。

"奴婢拜见太妃娘娘。"莲心走过去,卑微地朝着那明黄的身影揖礼。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勤太妃——在深里面熬到至今也笑到至今的女子之一。人已老迈,皱纹一层层堆叠在脸上,掩藏不住的却是眼底历经沧桑的从容和淡雅,仿佛即使泰山崩于前,亦安之若素。身处在大花园般堂皇奢贵的后里,其间百花芳菲吐、姹紫嫣红,能被留存下来且安享尊贵荣华,除了自身修炼已至登峰造极之境,更少不得德品兼具、福慧双修。

里的女子拥有前者已是很难,能达到后者更是少之又少。莲心初至跟前,便觉有一股凛凛的皇家威严扑面而来,端的是未闻其音,已其势。她不由轻轻攥着裙角,因紧张而出了些汗的手心微

早前奴婢来通报时,莲心就已经被吓了一跳。勤太妃对当今皇上有养育之恩,至今仍被尊称一句"皇额娘",在里的地位极高。此刻单独召见,着实让人不曾料到,而更重要的是,她是他的额娘。

听见身后请安的声音,明黄装的老妇淡淡地移回视线。面前半跪着的少女轻垂着螓首,几缕乌丝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只见其肌肤莹白胜雪、柔光若腻,未见全貌,就已经显出绝之姿。一袭淡藕荷缀花旗装,间环佩,勾勒得整个人弱不胜衣,宛若一株纯雅冰莲,静静地绽放。倒是生得很美。

"平身吧——"勤太妃朝着她略一摆手,"且抬起头来。"光在这时悉数投进来,明灿得有些刺眼。光下,少女轻然抬眸,如玉脸颊,黑眸不点而亮,檀不染而朱。一对黑玉似的眸子,只是在不经意间辗转而过,仿佛就蕴含着说还休的幽意,单单是一眼,就足以夺人心魄。

"你,这…"勤太妃陡然怔了一下,似没看清楚,随后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莲心。过了好半天,忽然才明白过来,难怪当初老十七非要送她进——太像了!无论是轮廓、眉眼还是身形,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倘若不是差着岁数,真要以为就是那个已消失多年的女子,就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跟前。

"造孽啊,真是造孽…"勤太妃苦笑着摇头,吐出这几个字。

原本她还甚是犹豫是否要拂逆老十七的心意,毕竟难得喜上一个女孩儿,并且甘心为之持为之争取。可就在瞧见莲心的这一刻,心里全部的不忍、全部的犹豫,在一瞬间就统统消散了个干净。

勤太妃脸微沉,将双手对顶在一起,雍容地开口:"你…叫莲心?"

"回禀太妃娘娘,奴婢族姓纽祜禄,镶黄旗人。"莲心很是恭顺地颔首,口音细细。听在勤太妃的耳朵里,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她坐在敞椅上。莲心哪里敢坐,只靠近了几步。

勤太妃顿了片刻,淡淡地开口:"哀家今个儿叫你来,是想跟你说,十七王爷就要大婚了,那即将进门的嫡福晋,就是尚书府的嫡长千金纽祜禄·嘉嘉。哀家知道你跟嘉嘉算是表姐妹,她马上就要大喜了,哀家可以给你几假,回钟粹里去探望她。"几句话,仿佛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的心湖——嫡福晋、大婚?他即将要成婚了,跟尚书府的千金…

莲心猛地抬眸,脸在蓦然间变得雪白。那光透过树梢错而来的光线,仿佛晃花了眼睛,让她连面前的物什都看不真切。

前他刚刚还来辛者库找她,几后却要跟别的女子大婚了,怎么可能?

"哀家对你们的事也略有耳闻。老十七年轻有为又兼俊貌英姿,得到很多女孩儿家的恋慕也是正常的。然而哀家很了解他,他向来最是明礼义、分轻重,皇室贵胄是金枝玉叶,娶当娶家世尊荣的小姐才不至于辱没了身份,否则只会徒惹得外人笑话。"勤太妃说完,将一枚圆润的珍珠搁在紫檀案几上,"这是他让哀家转给你的。想来,你应该能够明白。"盈盈珍珠,在桌案上闪烁着的光晕,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乍起——…

"皇子挑选福晋也要通过宗人府,由皇上和太妃指定…所以,还是得进去选秀…"

"将来等你进选秀,额娘就会把你挑出来…"

前在她家门口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她还记得那夜的月光很淡很淡,他的眼眸在月下分外温柔。那时,她匆匆跑进屋里取了这颗珍珠出来,与他约定到白首。竟是这么快,就食言了么…

"奴婢能否看看那珠子?"幽幽的嗓音,抑着某种呼之出的强烈情绪。

勤太妃摆摆手,示意她可以拿过去。

莲心的脚步有些踉跄,然而直的脊背透出执著和倔强。她拿起案上那一颗莹白珍珠,触手的觉是再悉不过的清凉和温润。这是她费尽千辛万苦在早三月的河水里,顶着刺骨寒凉采摘来的珍宝。她曾将它给一个男子,连着将自己的心也同时托出去,在很久很久以前…

"有些事倘若明知不可为,就该放手,苦做纠则只会伤人伤己。"来自远处的花香,悠然浮动在墙内,一传很远。勤太妃收回视线,脸上含着一丝残忍的悲悯,仿佛看破世事,再无心念波澜,"你既已进得门,若是愿意留在里边儿,哀家则会让你通过阅看。届时能否博得似锦前程,就都要看你的机缘和造化了。但倘若你不愿意,哀家也会安排个体面的方式让你离回家,以后再赏赐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她面无表情地说完,此刻,却是连机会都不再给莲心留一个。

莲心恍惚间将一字一句听在耳里,只闻其音,已知其意。当知道那抹明黄的身影朝自己扬了扬手,她便敛身揖礼,一应礼仪,一应规矩,无不是做到十成,然后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