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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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认真,石青临本不用去想,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有多认真,能在这种情境下对着生病的人说出来,也足以说明了。
“只要您愿意,我不介意用任何方式来证明。”两人之间是长辈对晚辈,也是男人对男人,很多东西不言而喻。涂庚山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很郑重,整个人也很规矩,让人觉得这是个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
“你知道当初在我家,我为什么留你下来吃饭?”石青临两手架在膝上,身体稍向前倾,思索一下,说:“我想,可能是为了考验我。”涂庚山点头“果然是聪明人,不笨。”石青临也是现在才回味过来的。
“那时候我就想看看你适不适合涂南,”涂庚山说:“人就是这样,知道自己病了,很多事就想起来去做了,那时候看到你,我是动了给涂南找个归宿的心思,否则…”话停住了,他是想说:否则哪天真出什么事,这个家里,就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但那时候父女关系僵在冰点,这些不过都是他自己的想法罢了。
“我那天本来对你是很意的。”
“我很遗憾,表现得不够让您意。”石青临说得很含蓄,明明当时已经把人惹动了气“不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再来一遍,我估计还是会那样。”他的本意是扭转他的观念,而不是顶撞冒犯,所以只有遗憾,没有欠疚,也不会道歉。
说出这番话,心里不能不说没有半点忐忑,毕竟他现在谁也不是,只是一个放下姿态,希望能和对方女儿长厢厮守的晚辈。可他看向涂庚山时,却看到他点了一下头。
“你该庆幸你当时说了那些话,不然今天我不会跟你说这些。”石青临眼睛一抬,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你当时那些话有多少是为自己说的,有多少是为涂南说的,我听得出来。难得,能有个人这么护着她。”现在能说出这些很轻巧,但当时涂庚山是真气的不轻,只是在事后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渐渐才想明白。
石青临笑了一下,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话竟转到了这个方向。那时候算什么护着,最多是不想她难堪,现在才是真容不得她受半分委屈,只是昨夜看她那样无助地抱着自己,就恨不得什么都替她受了。
“伯父,这种话我这辈子可能只会说这么一次,”他半点不笑了,眼珠黑漆漆的定着,绝对的认真,手指戳了戳心窝“我这地方装了涂南,就再没旁人的位置了,除非有一天她不要我,我永远不可能不要她。”男人在情上的承诺通常是怎么做的,他没有概念,他信的是做胜于说,真要说了,就是掏心窝子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都是在心里凿过的。
涂南回医院的时候,手里提着两份早饭,给涂庚山的那份是蔬菜粥,配菜里有葱和蒜都被她挑出来了,因为好像听说这些都是发物,怕会给他加重病情。给石青临买的是份三明治,想着他一夜没合眼会困,回来的路上又给他买了杯热咖啡。
每一样都事无巨细地考虑过了,好像也就没那么担心那两个人会说什么了。
方阮在路上安了她几句,说来说去就是一句:别想多了,都这时候了,你爸跟石哥知道轻重。
应该吧。涂南心想。
走到病房外,看见了石青临,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早晨的光洒在他身上,在他头发顶上、脸上,都镶了一层淡淡的金边,瞧起来都耀眼。他看着他们,像是特地出来在那地方等着他们的一样。
方阮有数,接过涂南手里的粥说要给涂庚山送进去,给他俩点空间说话。
涂南走过去,把早饭和咖啡递给他,钱包也还给他“没买烟,不知道你什么牌子的。”她说。
石青临不在意,不急着吃,把早饭和咖啡搁窗台上,钱包收进口袋里“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你在外面多待会儿,不是真要。”涂南当然明白,她在外面待得够久了“那你们,聊得还好吗?”
“比我想象的好,”他拉一下外套袖口,伸手拉着她紧靠自己,托一下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别担心,你爸并没有反对我们在一起。”她轻声问:“真的?”
“真的,”他说着嘴边带了点笑,有意让她轻松些“虽然我在你爸眼里就是个做游戏的,但他其实也没那么嫌弃我了。”涂南眼垂下去,听着他的话,心里慢慢地被抚平了。她不在意她爸是怎么看他的,担心的是在这情形下节外生枝,担心他在她爸跟前放下骄傲自尊,受冷眼,又担心她爸继续顽固。
现在,不可思议,可心底切切实实松了口气。
顿两秒,他又说:“你爸还是关心你的。”涂南的眼动一下,脸浸在光里,一夜的倦怠显了出来,没有说话。
石青临摸摸她的脸“我只说我的看法,不影响你的判断。”她和她父亲之间,只有她是亲身经历过来的,到底要怎么样,任何人都没资格去评判,他也不会过多手。
他一手拿了窗台上的咖啡,手指摸杯身,还是热的,送到她边“喝一口,一夜没睡觉,得累了。”涂南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她买的时候特地没加糖没加,这一口从舌尖苦到了心底,人却也跟着被唤醒了,之前十几个小时仿佛都在做梦。
面前的男人端着咖啡送到自己嘴边,眼睛看着她,然后垂眼看咖啡,忽然转一下杯子,贴着她刚才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
像是一个隔空的吻。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侧的外套,在这时刻,医院里,眼里都是这男人冷静克制的亲昵和温情。
石青临喝了几口咖啡,把三明治吃了,收拾一下,扶她站直“去办一下手续,今天就给你爸转院。”涂南看着他,想起昨夜他到了医院就在打电话,心里明明白白的“你是不是都安排好了?”他点头“找了几个人,问了一下比较好的医院,首都的专家,国外的专家都能请过来,先治,其他别多想。”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笔多大的花费,涂南昨天还算了算自己这些年那些不多不少的存款,完全不够,这个男人已经一声不吭替她全扛了下来。
她捏着他的衣角,摩挲那上面的纽扣“我以后把钱还你。”石青临目光落在她干干净净的额角,知道她是独立惯了,可也想她完完全全依靠自己一回,故意说:“谁要你的钱?我只要你的人,你拿人来还。”涂南抬起头,又低下去,肩上的头发散了下来,她又拨回去,心里有个地方酸麻的发。
这些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个人挡在她前面,为她遮风挡雨。她的忧愁苦闷都不用说,就替她做周全了。